沈戈在這一眼裡看到了很多,從而恍悟了很多。
比如說,那可能並不是凌笳樂自己的選擇。
就如他認識凌笳樂以後所目睹的,凌笳樂之所以在諸多小事上十分任性,是因為他在大事上從來都沒法為自己做主。
沈戈的心瞬間被揉搓爛了,他寧願凌笳樂出現在那個影片裡的時候,是自願的。
蔣老闆說道:“海鮮過敏?哦抱歉,那要不然……我們吃西餐?點自己喜歡的。”
沈戈攥緊拳頭,替凌笳樂回絕了:“不好意思蔣老闆,凌笳樂今天不太舒服,去不了了。”
他自以為代替凌笳樂開口,能委婉許多,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男人,在這樣的悲憤下能裝出多少客套呢?
蔣老闆一眼看穿他的敵意,和氣褪去,改為輕嘲:“架子還真大,這麼難請?”
宋城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打起圓場:“算了算了,凌笳樂不舒服,我們改天吧。”他又同凌笳樂道了聲別,拉著一臉惱火的蔣老闆離開了。
沈戈拽著凌笳樂扭頭往片場裡走,他要和副導演算賬!
“都是一個劇組的,好好拍戲不行嗎?為什麼老要搞那些東西!王導不在,您作為臨時導演不應該替王導保護好他的演員嗎?”
副導演直接被他說懵了,“怎麼了這是?大呼小叫的!咱們蔣老闆呢?”
凌笳樂似從噩夢中驚醒,這才意識到沈戈再一次為自己強出頭了,他用力咬住嘴唇,看向沈戈的眼神一時難以形容。
沈戈攬住他的肩膀,悲憤而剋制地安慰道:“沒關係,我不怕得罪他們,這麼骯髒的公司,我也不指望什麼了!”
骯髒?副導演心裡這個納悶,他一向對中城極為滿意,這麼好的公司怎麼就骯髒了?
副導演看看一臉激憤的沈戈,再看看泫然欲泣的凌笳樂,腦中靈光一現,握起拳頭往另一隻手的手心裡一砸,“哎呦你們想哪兒去了!咱們蔣老闆可不是那種人!”
他匆匆追出去,不一會兒,蔣老闆和宋城去而復返。
蔣老闆伸手指著他倆哭笑不得地罵道:“你們啊你們,怎麼思想這麼齷齪!”
沈戈和凌笳樂面面相覷,都不太敢信,尤其是凌笳樂,一點藏不住心事,視線在蔣老闆和宋城之間來回打轉,就差直接在臉上寫上“包養”倆字兒。
宋城這時才弄明白怎麼回事,爆發出一聲大笑,拍著蔣老闆的胸膛笑得喘不過氣:“雖然看起來不太像,但這位確實是好人,如假包換的好人!”
一直怪異而緊繃的氣氛被他的笑聲打散了,凌笳樂也忍不住笑起來,眼裡還莫名泛起熱意。
他像江路將臉埋在張松肩膀上那樣,將臉埋在沈戈的胳膊上,偷偷用他的袖子蹭走快要溢位來的眼淚。
似乎從接下《汗透衣衫》這部戲開始,他就一直在遇到好人。
他似乎,真的時來運轉了。
蔣老闆親自開車,四人裡只有宋城和凌笳樂算是有交情的,坐在後面,沈戈就只得坐到副駕駛。
宋城再一次為凌笳樂在一檔選秀節目裡為他解圍的事表達了感謝,但是很顯然,無論他怎樣詳細描述,凌笳樂依然毫無印象。
直到宋城提到他為了替自己說話而得罪了別的評委,凌笳樂才恍然大悟:“難怪後來在一個綜藝裡碰見她,老感覺她話裡有話,跟看我不順眼似的。”
宋城一直都不出名,在那檔選秀節目裡,也只是作為一名評委的“學生”出現的。 而凌笳樂為他得罪的卻是個大腕兒,連沈戈這種不追星的都聽說過她的名字。
凌笳樂一直用“舉手之勞”這句話來回應宋城的感謝,沈戈不由想到,幫助人對他而言算是輕而易舉,得罪人亦然。
開車的蔣老闆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笑道:“凌笳樂不太適合混這一行,沒別的意思啊,我這是讚美。”
他是娛樂公司的大老闆,本身也不是細膩的人,說起話來無所禁忌,凌笳樂卻因此心生苦澀。
宋城忙轉換話題:“那我們晚上到底吃什麼?”
蔣老闆手指頭點著方向盤,自言自語道:“海鮮過敏的話——那日料也不行了……”
凌笳樂有些羞澀地說道:“其實我對海鮮不過敏,我還挺喜歡吃海鮮的……”
車裡另外三人再次忍不住笑起來。
蔣老闆帶他們去了一家大酒店。
凌笳樂說:“檀闕變樣了。”
蔣老闆不由問道:“以前來過?”
“小時候經常來,我媽媽說我的百日宴就是在這裡辦的,但是應該是在樓下。”
蔣老闆說道:“哦,可能是在自助餐廳,以前那裡可以包場辦宴會。”
凌笳樂笑道:“對對,應該是自助餐廳,我都記不清了,就記得有一個巧克力瀑布,我小時候特別喜歡,還有那個大廳,特別寬敞,有好多椰子樹。”
蔣老闆笑著糾正他:“是棕櫚樹吧?現在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