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流水潺潺, 沖刷著河底光滑的鵝卵石,河水很清澈,能清晰的看到正在河底擺動著魚尾的小魚和蝦蟹, 河岸兩旁長著蔥綠茂盛的雜草, 隱約能聽到藏在草叢裡的鳥蟲鳴叫聲。
伊妮德小心的提著裙襬, 沿著河邊的一條石板小道慢慢的散著步。
在她身後不到幾尺遠的距離,有著一雙鈷藍色眼睛,高大俊挺的騎士目光緊張和專注的落在少女的身上, 深邃的眉眼又透出一種隱忍和壓抑的憂鬱之色。
伊妮德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的鈷蘭, 她眨了眨眼睛, 正要開口時,卻見騎士下意識慌張的別開了視線, 似乎並不想與她交談, 彷彿在逃避著什麼不願意面對的現實。
少女輕嘆了一口氣,主動出聲問道:“你沒有話想和我說嗎?”
騎士的身軀驀然一僵, “……我只是很擔心您。”
真是可憐,連謊話都不會說。
“鈷蘭。”
少女忽然用極其甜蜜溫柔的語氣喚了他一聲。
只是她接下來的話語, 卻像是包裹著利刃的糖果, 明知道嚥下去會很痛, 卻還是忍不住去聆聽。
“我想將你留在北境, 以後就讓希爾代替你……”
“夫人!”
一向忠誠乖巧的騎士第一次失禮的打斷了她的話語, 他驀然轉過頭, 用那雙微紅的藍眸緊緊的盯著伊妮德, 嗓音異常澀啞,“您……您不要我了嗎?”
騎士端莊正直的清俊臉龐流露出了細微而無措的茫然之色,就像是一隻拔掉了鋒利的利齒和爪牙, 被徹底從桀驁孤僻的獨狼馴服成溫順乖巧的家犬,結果卻毫無預兆的被主人所拋棄的可憐棄犬。
“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好?惹您生氣了嗎?”
“……請求您,再給我一次……”
說到最後,鈷蘭的語氣低弱的近乎卑微討好了。
可是在少女無動於衷的平靜神色中,騎士嘴唇微顫,臉上的最後一縷血色都霎時褪去。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哪怕鐵石心腸如伊妮德,也忍不住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緩緩朝著騎士走了過去,伸出手臂主動的環抱住了他的腰背。
幾乎是在瞬間,少女就被鈷蘭結實有力的雙臂緊緊壓入胸膛,彷彿即將被送上處刑臺的罪犯,將臉埋入少女的頸側,拼命的從她身上汲取著最後一絲溫暖和香氣。
“求您了……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我可以忍耐下去……不會打擾到您的……”
男人異常沙啞的嗓音染上了脆弱的哽咽和無助,摟住她身體的雙臂也禁不住越來越用力,力道大的讓伊妮德有種恍惚的錯覺。
或許他想要就這樣殺死她也說不定。
人類的嫉妒和貪慾都是無止境的。
忍耐到了極限,遲早都會爆發出來。
伊妮德第一次有了類似愧疚的心理。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去引誘這個禁慾守序,正直俊美的騎士。
她將他從神壇上拉了下來,卻又在他深陷泥沼時抽身離去。
平日裡越是淡漠冷靜的理智之人,一旦淪陷便越會偏執瘋狂。
即便是所謂的忠誠和枷鎖,也束縛不住他內心深處越發扭曲陰暗的慾望和貪婪。
要麼直接殺了他,要麼和他一起死。
這就是伊妮德現在從這個緊摟住自己的騎士身上感受到的,平日裡被深深掩藏起來,如今徹底不加再掩飾,瘋狂到執拗的深沉濃烈感情。
她也相信,若是她現在想要殺掉他的話,鈷蘭一定不會反抗,甚至還會把刀主動的送到她的手裡。
或許死在少女的手中,才能令他心底無止境越發貪婪的野獸安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