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禮懊悔自己太沖動,不該那樣輕易地聽信季演的話。他從不知道自己竟然這樣愚蠢,一句替代品,就能輕而易舉地將他激怒。
那是明擺著的挑撥。
可他心中早有懷疑的種子,疑心戎玉不夠喜歡他,疑心戎玉對他並沒有那麼渴求,疑心戎玉不只是喜愛那隻狐狸,或許更喜愛狐狸的主人。
更糟糕的是,他的猜測竟然對了大半。
他去質問戎玉,才意識到這一點,戎玉未必真的把他當作季演的替代品,但的的確確,是更喜愛季演的。
季禮咬緊了嘴唇,恨自己沒有把那隻狐狸送出整個白星區,送出帝國之外。
更愧悔自己不該親吻戎玉。
他看上去就像是氣急敗壞的失敗者,迫不及待要靠親吻證明什麼——可他又能證明什麼呢?
證明他已經淪落到要靠這樣的舉動去挽留戎玉了嗎?
是,戎玉的確很好,他觀察了戎玉那麼久,甚至願意把自己的精神體給他,願意被他汙染精神力,連婚禮地址都選好了……
想到這兒的時候,季禮心裡更酸澀了。
可戎玉最喜歡的不是他。
驕傲的小公子,怎麼可能容得下這樣分成一片一片的喜歡呢?
他可以不在乎戎玉有前男友,甚至可以接受戎玉跟季演有那樣難以磨滅的過去,可至少,戎玉也應該全心全意地、只喜歡他一個人才行。
戎玉應該從頭到腳都是他的,連一丁點兒不該分給別人。
否則他寧可不要。
他如果當真是原來那個季禮,他就應該體體面面地放棄戎玉,去找尋更忠誠、更適合自己的物件,成全戎玉和季演那隻狐狸……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像是一個飢渴的旅人、像是一個下流的罪犯,被慾望的火焰焚燒殆盡,無節制地想從戎玉身上索求更多。
他甚至希望戎玉是個功利的、精明的商人,只要自己付出代價,他就可以編織美妙的謊言,說他的生命中只有自己,他從未喜愛季演,他無法離開自己。
——他甚至渴望著這樣的謊言。
繼而產生了更可惡的念頭:想強行把戎玉搶走,想篡改戎玉的記憶,想讓戎玉的世界從頭到尾都只有自己。
他不該對戎玉產生這樣可怕的想法。
他……原本並沒有這樣喜歡戎玉的。
他在腦海中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
光腦裡傳來了戎玉訊息。
【要出來聊聊嗎?】戎玉問他。
季禮抿緊了嘴唇,對話方塊閃現了兩個字:【不要】
指尖兒顫了顫,到底還是傳送出去了。
資訊出去的一瞬間,他又更難過了,逃避似的把光腦關閉,自己趴在桌子上,反覆告誡自己。
是時候清醒一點了。
他對自己說。
戎玉更喜歡季演。
而你並沒有多喜歡戎玉。
+
【要出來聊聊嗎?】
【不要】
光腦的螢幕停留在戎玉最後的留言,而季禮拒絕了他。
這絲毫不影響戎玉的好心情。
那個淺淺的、稱不上吻的吻,足以讓戎玉忐忑一晚上,回去輾轉反側。
那感覺好極了,彷彿早春時的一片花瓣,落在鏡一樣的湖水中,漣漪一圈一圈、輕柔地漾開,既不教人惶恐,卻又教人快活。
戎玉懵懵懂懂抱緊了黏皮糖,想要見到剛剛給了他一個吻,又倉促落跑了的人。他又不清楚自己見了之後又該說什麼,是想要更多的親吻麼?是想要對季禮說什麼嗎?或者是希望季禮給他什麼承諾嗎?
或許都不是,他只是渴望能跟季禮呆在同一個空間裡,渴望能瞧見季禮藍寶石一樣的眸。
……想瞧見季禮對他笑。
甚至不明白這迫切的渴望從何而來。
他像是一把豎琴,每一根琴絃上都爬著可愛的毛茸茸,發出雜亂無章的樂聲,卻又被肆無忌憚地撩動著心絃,整個人都變得軟酥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