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容夏照例收到了翠姬的問候資訊。
從交換聯絡方式那一天起,翠姬每日都會雷打不動地發來問候。出於星網社交禮儀,容夏自然無法置之不理。
幾個月下來, 她倆在通訊軟體上培育出的苗苗也長成了茂盛的小樹。
就像前世某企鵝軟體上的小火苗一樣,只要某天忘記發訊息,這顆小樹便會枯萎消失。
與之相反,只要兩人多多聊天,樹上便會結出水果。隨著訊息數量的累積,水果的品種還會跟著變化。
身為種地狂魔, 容夏自然不會容忍自己手頭有枯樹。為了培育出級別更高的水果, 她偶爾還會主動去找翠姬聊天。
幾個月過去,樹上已經結滿了貴重的榴蓮。
把握到容夏的大致作息, 翠姬一般只會在莊園吃早餐時發資訊。她一般會挑一張可愛的表情包, 再說一句簡短的早安。
然而,就在容夏伸胳膊取燒餅時,她手腕上的終端震動了好幾下。
翠姬如此著急, 或許有什麼正經事要講。
可能是院子裡的花沒開, 也可能是菜地裡的土豆遭到了蟲咬——她確實是在用心經營自己的田園生活,可經驗著實不足,因此總會遭遇突發狀況。
容夏叼著燒餅, 劃開了虛擬螢幕。看到那幾條許可權很高的加密新訊息時, 她的眼神凝滯了片刻。
翠姬:早安
翠姬:剛才有幾隻佈雷尼家族的走狗試圖闖進我家。這些人有備而來,帶著武器和探測儀器, 還差點降落到南半球,說是要追查窩藏尤利西斯的共犯。
翠姬:他們最近一直在兩個星域裡活動,說是打算對每顆星球進行地毯式搜尋。
翠姬:私人家族並不具備審查資格。
這幾段話看似簡短,其實擁有不小的資訊量——有私人家族已經開始行動, 應當是有洩私憤的打算。
來者態度強硬且準備充分,甚至差點就要探測到翠姬部署在南半球的秘密軍事基地,顯然屬於不太好對付的角色。
和這十幾只難纏的走狗周旋完畢,翠姬立刻給容夏發來訊息,主要是想告誡容夏要警惕、要早點開始作準備。
私人家族不具備審查資格,假如被審查者的態度專橫一些,頂多也就是得罪一個家族、一片上流社會的好友圈,並不會違反聯盟的相關條例。
很明顯,翠姬正在發出暗示:快點發揮你的實力,驅逐掉這些專橫無禮的走狗。
她本質是希望容夏能夠保護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最好能再和佈雷尼家族來上一架。可她肯定不會想到,容夏本來就是被貴族們假想和憎惡的共犯。
也許容夏能矇混過關,也許衝突會發生在很久以後,但這場架終究會打。
佈雷尼家族的飛船還在十四星域溜達,按照他們嚴謹認真的工作態度,農星很久之後才會接受到偵查。
容夏:非常感謝
容夏:為表示謝意,我之後會給你寄去一點水果
發出這兩行訊息後,容夏暫時無心關注翠姬後續的回覆。
細細咀嚼著口中的燒餅,她陷入沉思:這的確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攜帶檢測裝置的專業人士也很難糊弄。
扛過這次,不知道莊園還會經歷多少噁心的檢查。
推測自己將要面臨的未來,她甚至都想直接闡明身份——可惜,實力根本不允許她任性。
正因為她的實力還沒有強大到那種程度,所以她只能耐住性子隱藏真相,被迫承受這些連續不斷、黏膩惱人如蛛絲的質疑。
負面情緒爆棚時,容夏忽然想起了那顆邪惡的斯坦貝克紅晶石。
她並沒有燃起使用它的**,而是隱約能感受到尤利西斯的擔憂:他不希望她為這種事情焦灼煩躁。
他在牴觸、甚至在畏懼她可能會產生的負面情緒。
雖然她目前只遭遇了一次半吊子審查,他的內心可能已經非常自責了。
早在尤利西斯恢復原狀的第一個月,容夏就總結出這傢伙的一個特點:他是一個非常喜歡過度自省的人,也是一個非常容易低落的人。
正因如此,她不經意的話語和眼神都有可能在尤利西斯脆弱的神經上砸出重重的迴響,對他造成難以癒合的傷害。
分別的這段時間內,他根本無法觀察到容夏真實的表情和狀態,反而更加容易胡思亂想。
他能及時將糖果和晶石送到容夏手中,也就肯定能查詢到那艘降落在農星的小飛船。
他肯定已經腦補出了無比絕望的未來:經歷著接二連三的調查,容夏只會越來越不耐煩。隨著麻煩的接踵而至,她會滋生出焦躁、厭惡等負面情緒。
當這些陰暗的情緒累加到臨界點時,愛意也會被一點一點磨滅。
這種絕望的情緒已經嚴重干擾到了尤利西斯,甚至使他送出這種瘋狂的、帶有強烈自毀傾向的補償禮物。
如此分析完畢,容夏回顧自己剛才那抹忽然生出的煩躁,給自己敲響了警鐘:就事論事,她不能任由無畏的情緒恣意放縱。
她得考慮到尤利西斯的擔憂,還得努力呵護維持他們之間的感情。
那塊斯坦貝克晶石正是對她的告誡。
逼迫自己掃除掉心底的陰霾,容夏又生出新的憂慮:她已經警醒,他可能還沉湎在痛苦的妄想中。
然而,迫切需要治療的人,其實是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知道她的所有動向,她卻對他的狀況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