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已沒說話,也沒看遲焰。
這種狀態在兩個人之間的相處中很少有,顧已的視線在允許的情況下,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落在遲焰身上的,看不夠一樣,但現在,他卻似乎有點不敢看了。
於是長久的沉默之後,遲焰看向了顧已,輕聲問他:
“已哥是現在聽,還是再等等?”
顧已沒說話,像是沒聽到遲焰的話。
雙手緊緊的交握在一起,用力到指甲都成了紅色的,遲焰的視線落在顧已的指尖上,沒再說話。
他知道,也明白顧已此時的不敢。
是,顧已不敢。
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甚至牽扯了一條人命,一人重傷之後,或許顧已十年內對遲焰離開的所有猜測都要被推翻了,因為任何一個猜測都不足以表述現在這個情況的失控。
顧已從未想過遲焰離開的原因,會牽扯這麼多,這麼大,又如此慘烈。
但對於那個原因,顧已還是想知道,可他不敢了,他和遲焰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一些,快樂和幸福了一些,真相有那麼重要嗎?
這個問題,他問了自己一天了,從得知黎君出事,顧已猜測到是跟遲焰離開有關之後就開始在問自己了。
如果說真相會改變現在,讓遲焰有壓力,讓顧青暉也擔憂,值得讓所有人都隱瞞自己的話,那麼,他真的有必要知道嗎?活在一個所有人拼命維持的安穩裡,有什麼不好?
顧已堅信任何真相都不會改變他喜歡遲焰這個事實。
可是他還是怕……他突然覺得自己未必能承受的了這慘烈之下的緣由。
但他終究還是抵不過這十年的執念。
“遲焰……”許久之後顧已出聲,或許是太久沒說話的原因,又或許是緊張,嗓音緊繃到連他自己都覺得難聽的地步,可他也沒在乎,只是在靜默了幾秒後重新開口:“當初你離開,是因為我……對嗎?”
遲焰看著顧已的手指,心裡荒涼到了極限,卻還是很淡的應了一聲:
“是。”
“為我好的事情。”
“是。”
“那個死去的吳卓,和我有關,和你的離開,也有關?”顧已問。
遲焰的眼睛似乎很輕微的眨了一下,但又好像沒眨,他還是盯著顧已的手指,說:“……是。”
顧已沉默了下來。
“他……”許久未出聲,再出聲卻只說了一個字便停下了,像是突然卡了殼的機器,連個劣質的噪音都沒有。
遲焰靜靜的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他的後話,幾秒後蒼涼的笑了下,起了身,邁步走到顧已的面前緩緩蹲下來,將顧已交纏在一起的手一根根的掰開,握在了手心。
顧已看著遲焰,眼眶是紅的,遲焰也好不到哪裡去。
“已哥,你不用問了,我都說給你聽,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我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告而別,又為什麼不回來,我都說,什麼都不瞞著,但不要在這裡,我們回家,我慢慢說給你聽,好嗎?”
遲焰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像是在哄一個嬰兒。
真相可以在今天揭露,遲焰不可能再隱瞞下去,也瞞不住了,但顧已是個公眾人物,不能在醫院。
寧修時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走廊裡的,沒走多長時間就被遲焰一個簡訊叫了回來。
遲焰和顧已要離開,那麼醫院裡總要有人看著。
寧修時邁步走過來,不知怎的,單單是看著現在的兩人,他竟然就有種很壓抑很難受的感覺,他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開了口:
“開我車回去吧,就在樓下。”
遲焰回頭看他,起身接過鑰匙笑了下:“謝謝。”
寧修時想囑咐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說什麼都是不適合的,有些事是勸不了的,於是也只能無奈的退到一邊,沉默著。
遲焰牽起了顧已的手,帶他起了身,甚至還稍稍整理了一下顧已的衣服,笑著說:
“我們回家。”
顧已像個小孩兒,被遲焰牽住了手不掙脫不吵鬧不抗拒,就那麼被遲焰一步一步的牽著離開了醫院。
回程的路上誰也沒說話,醫院走廊裡的壓抑氛圍,似乎被帶到了車裡,但,誰又在乎呢?
遲焰開車,顧已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遲焰偶爾會轉頭看他一眼,但顧已卻始終沒有什麼變化。
後來遲焰握住了他微涼的手,沒再鬆開。
沒有回去別墅,別墅裡有奶奶和楚以七,不太方便,也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他們回了公寓,只有他們兩個人。
已經將近凌晨了,公寓的管理員卻還是很精神,見到顧已和遲焰進來,禮貌的打了招呼,順便叫停顧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