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小心捧著淑妃的手,陰沉著臉:“繼續說。”
心蕊連忙說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長安的夏天又幹又熱,淑妃是江南人,覺得天氣熱就忍不住多要點燕窩冰塊,不過是這月的份例超了些,尚宮局竟然不送了。
暮靄殿的人去理論,就吵了起來,話裡話外扯到後宮后妃鬥爭中,最後竟然影射淑妃以色待人。
“娘娘自從入宮一直謹小慎微,待人接物不敢出一絲差錯,唯恐給聖人難堪,不曾想要受如此大辱。”心蕊以頭叩首,哭得撕心裂肺。
“不要說了。”淑妃臉色微白,出聲打斷她的話,“讓她出去吧。”
她哀求著聖人,雙瞳含淚,楚楚可憐。
“今日真的是無心之過,妾身怕此事鬧大,又想著不能讓聖人在朝堂為難回來後又因為這些瑣事煩神,這才去鳳儀殿請安。”
她勉強笑說著,溫柔又無助:“那貓一直養在皇后膝下,長得確實可愛,妾身也是心動,不料運氣不好,惹了它不高興,這才託大了。”
聖人一張臉黑得宛若墨汁,眸底蘊含著滔天怒氣。
一事未平一事起。
不過是幾隻畜生,卻因為養著的人身份尊貴,就要別人步步退讓,甚至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一切都要歸結到運氣不好上面。
“聖人千萬不要生氣。”淑妃見他神色難看,柔柔地靠在她肩膀上,“妾身有六郎就夠了。”
她說得柔情似水,含羞帶怯,臉上露出幸福的笑來。
聖人摸著她的手腕,皎腕纖纖,賽雪欺霜的手腕上偏偏有幾道猙獰的傷口,他沉默著,心中冷笑一聲。
今日能用惡犬嚇唬太子妃,明日又該是誰。
這些人也該敲打敲打了。
第二日早朝結束,路尋義跟著聖人入了御書房,開口第一件事就是謝絕了今年秋闈主考官的頭銜。
“你也信這些風言風語。”聖人臉色難看。
路尋義聲音沙啞,雖然精心收拾過但也看出一點憔悴:“自然不懼,只是這事明顯是後面有人在推波助瀾,到時候因為微臣讓聖人和天下讀書人離心就是大過了。”
“主考官之事還未塵埃落定,聖人不如仔細斟酌一番。”他又道,態度自然又恭敬。
聖人仔細打量著他,皺眉,沉聲問道:“可是怨朕沒有替太子妃討回公道。”
聞言,路尋義跪下,眉目不動,冷靜說道:“自然不是,眾人皆知太子妃之事不過是意外,是微臣素日寵得嬌了些,這才讓事情鬧得有點大。”
路尋義寵女兒,在長安城都不是秘密,今日能忍下這麼大的恥辱,不過是因為其中牽扯白李兩家。
聖人嘆氣,親自上前扶起他:“你受委屈了。”
路尋義低聲說道:“不委屈。”
他沉默片刻後,露出一絲無奈掙扎不甘之色:“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怎麼能因為這些事情後退。”
聖人臉色一冽,拍著他的胳膊,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說得對。”
他說。
“主考官可有推薦人選?”聖人柔聲問道,態度極為和善。
路尋義猶豫片刻後說道:“非挾私,只是李家確實已經不合適了,兩月前招攬了大量江南人,甚至還牽扯……”
他看了眼聖人沒說話。
聖人確實明白他的潛臺詞。
牽扯到汝陽公主,他的親妹妹。
汝陽什麼德行,聖人清楚得很,野心很大卻才能平平,這也是他任由親妹妹在長安城翻浪的原因,無論如何都翻不出他的手心。
但,也不代表這事不麻煩。
“你說得對。”他長嘆,“白家也是不合適了,連續兩年主考官,門生遍地。”
“其餘幾家如今都沒有得力的人在要職,貿然賜予秋闈主考官的位置,引起的波動越大。”
聖人站在他面前,自顧自地說著。
路尋義一直沉默,低眉順眼。
“你是不是有好主意了。”聖人突然問道。
兩人君臣數十年,見他這樣的模樣,心中一動。
“是有,但不敢說。”他倒是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