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致的眉眼微微蹙起,嘴角帶笑,眼底卻閃著陰鬱之色,握著她的手都用上了力,唇角微微抿起,有些不悅,卻又沒有露出來。
“可以嗎。”漆黑的眼眸帶出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低沉之色。
路杳杳看著那雙倒映著自己身影的雙眸,驀地一愣。
她竟然從那雙眼眸中感受到一點無奈,一點哀求,一點黑暗。
那是溫和高傲的太子殿下從不曾展露的脆弱模樣。
好似一碰滾燙的水,落在冷硬的冰面上,激起一點水漬,盪開一點漣漪,平白讓人軟了硬起來的心腸。
她哥哥的脾氣,她是明白的,是一塊玉,溫潤如玉,卻常常讓人忘記玉是最堅硬的。
路杳杳垂眸不語,算是掀過這個話題。
“那就好好交代。”她悶著聲音說著。
溫歸遠心中緊繃的一根弦鬆了下來,那顆原本慌亂不安的心也恢復了正常,這才饒有興趣地捏著她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證著:“一定交代得清清楚楚,讓你哥痛哭流涕懺悔罪行。”
“他不是我哥。”路杳杳略帶苦悶地賭氣說道。
“是是,他不是。”
“你幹嘛說他不是。”
溫歸遠本著死貧道不死道友的心情,果斷說著:“都聽你的。”
路杳杳氣悶斂下眉,甩開他的手,獨自一人朝著內院走去。
可等她走到臺階下,看著紅玉紅腫的眼睛,以及雪地中綠腰搖搖欲墜的身影。
“娘娘。”紅玉抬頭看向她,可憐兮兮地哭喊著。
綠腰抬起一雙被冰雪覆蓋著的臉頰,沉默地抬頭看著路杳杳。
路杳杳看著她慘白又堅定的臉,驀地有些難過,卻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綠腰真的知道……”紅玉自小和綠腰一起長大,見她如此,哭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又見娘娘沒叫人起來,越發難過不解。
她還沒說完,就聽到綠腰輕聲說道:“不要替我求情。”
“等娘娘解決了和江先生的事情,氣消了,自然會顧念多年主僕之情的。”一直站在一側沉默的旭陽低聲說道。
紅玉睜著紅腫的大眼睛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綠腰低垂著腦袋,好似一尊被風雪僵硬的石像。
“你這樣跪著只會跪壞身子,娘娘就算原諒你又如何。”旭陽蹲在她身上,為她輕輕撫淨衣襬上的積雪。
意識朦朧的綠腰低眸看著那雙手指。
常年練武讓他的手指帶著硬繭,如腰間長劍一般筆直修長。
“等娘娘起消氣了,娘娘自然會想起你。”
他腰間的一枚香囊晃來晃去,綠腰逐漸失了焦距。
“真的嗎?”她早已被凍得失了知覺,喃喃自語。
“真的。”
旭陽原本想為她撣乾淨她肩膀上的雪漬,可礙於邊上還有紅玉無知無覺地站著,手指微微僵硬,最後狀若自然地放了下來。
“綠腰。”紅玉一聲驚呼。
一具冰冷的身體直直撞進旭陽懷中,他下意識抱了個滿懷,誤觸的手掌好似一塊寒冰,冷得他一哆嗦。
“你明明還是很關心綠腰的。”屋內,溫歸遠為她倒了一杯水,無奈苦笑著,“我看衛風這幾日都瘦了。”
路杳杳看著旭陽抱著人消失在拱門外,這才收回視線,懶懶斜了他一眼。
“就你現在的情況還有空關心別人。”
溫歸遠摸了摸鼻子。
“月樓雖然確實不太對……但對你是真的。”他雖然對自己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處境十分有自知之明,但還是硬著頭皮給江月樓說清,“也不是故意騙你的。”
溫歸遠見她越發沉默,那雙清迥明亮的眼眸微微失神,落寞而沉鬱,揉捏著臉頰的手指忍不住摩挲著,似乎搓熱她冰冷的皮肉。
路杳杳抬眸看他,輕輕撥出一口氣,白色的氣在空中稍瞬即逝,吹散了空中的安靜之氣,原本屋內都是滿滿當當坐滿四個人的,現在乍一看竟然顯得有點空曠。
“所以你是故意的。”她扭頭,甩開臉上的手,淡淡說道。
溫歸遠神色一僵,大驚失色,連連搖頭轉移話題:“不如我們說說月樓的事情。”
路杳杳盯著茶杯上冒出的白煙,淡淡說道:他之前明明不願回長安,現在又為什麼願意回長安。”
“他總有很多心思不願和別人說。”溫歸遠思索片刻,不得不含糊說道,“說是為了報仇這才入京。”
江月樓入京是為了殺路相,那個他的親爹,可這話他不敢也不能和路杳杳說。
這是路家的一團亂麻,他只知其一,自然不敢胡亂說著。
“報仇?”路杳杳抬眸,眸光水潤,“誰?”
“他不曾和我說。”溫歸遠,而且入京時答應過我不會壞我的事情,只說是個大人物,除掉了也和我有利,我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