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廣博,本來就是海港城市,且有來自各個大都的生意人員或者來旅遊的,更別提本身東川北原的人口比努爾維斯更多,這些人在街道上看到了險惡的景象,也看到了往日高官顯貴才能住進去的酒店被包圍得水洩不通,除了努爾維斯一方的人自知處境,談不上多恐懼或者憤怒,酒店其他住戶就震驚了,有些軟泡的下跪求饒,有些強硬的正在四處打電話投訴。
但很顯然,訊號被封絕了。
海島中的孤島。
東川自主設下的絕境,直指努爾維斯。
但刻風注意到酒店高樓玻璃後面的努爾維斯一方人員許多中高層高官都沒有露出那種怯弱不堪的一面,倒是冷靜地很。
刻風心情忽然有點複雜——以隋炘跟嵇林別樰等人這次出使東川的前後佈置,可見人家對東川也有預謀,帶來的自然是可信的骨幹,不是來自無涯跟天璽的精英,就是來自聯邦的基因,基本都信服季莊殊,嵇林別樰跟丹三人。
從這些人的人數跟資質來看,努爾維斯這一代的局面已成,隋炘這夥領袖強大而冷靜,冷靜而睿智,下面篩選出來的中流砥柱跟心腹也基本能在這樣的處境下穩住姿態。
可見,努爾維斯的氣運似乎尤在。
氣運這種東西,似國之脈絡——百姓人口尤在,數量出質量,代代厄運,代代傳承,代代出英豪,在十三執行官的厄運後,努爾維斯徹底淪為帝林幽光的殖民地,似乎看著已經到了絕境,不可能再崛起,但有趣的是嵇林別樰這一代還是出了幾個能跟索倫斯這些老油條周旋多年而不死的年輕英豪。
而且最離譜的是還能等到隋炘這樣的人應世而出,這些人又果斷投靠了隋炘。
這算不算一種氣運?
如果人家的氣運還在,今天這一局……是否還會有變故?
刻風.薩林忽然有一種搖擺不定的不安,於是不動聲色觀察嵇林別樰。
因為酒店高檔,玻璃質量很好,都可以防彈,但近乎空氣屏障,似薄如蟬翼,於是可以清晰看到嵇林別樰這個在五都有名的財閥掌權大美人那毫無瑕疵的五官跟清幽眼神。
她沒有被激怒,然而選擇直接反抗動手,而是慢吞吞一句,“說隋大人有罪,有證據嗎?大家都是守法公民,我一方又是使臣,沒點證據,貴方就要求我這邊投降又做妾的,有點冒昧了吧。”
“羅議長你總得拿出點東西讓我有個動搖的源頭。”
她這話不緊不慢的,看似脾氣溫和,有點像是溫水泡著的嬌花,但東川聯邦這邊的人都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燈。
是在拖延時間?
這不怕,羅議認為嵇林別樰還曉得拖延時間,就說明此時此刻嵇林別樰手頭反而沒什麼殺手鐧。
或許也是來不及。
他們這邊動手太快了,這也是尤克大人那邊的命令,兵貴神速,他得早點拿下兩個大都好跟帝林幽光那邊交代,也堵住千里秫離背後之人的嘴,畢竟他這邊動作不快,後者得知千里秫離死了,會盡快動手啟動對他的偵察,雖然謀害人的證據已經被他有意識消除了,但萬一呢?
萬一隋炘跟千里秫離錄下了影片,或者死前突破訊號封鎖發出去了呢?
所以尤克個人資質其實不低,畢竟在帝林幽光那麼多精英之中上位,總得有點腦子。
何況來之前他就跟一些人制定了計劃,他腦子不行,其他人腦子是好的。
羅議這邊反而放心,淡淡道:“自然有證據,既你努爾維斯一方的隋炘虐殺帝林幽光派出的使臣,從五都跟帝林的潛在司法條例來說不管帝林幽光是使臣那邊做了什麼,正準備做什麼,解釋權都在帝林幽光那邊,若我五都不經過六方審判就先斬後奏,屬於大逆,下轄五都必須做應戰緝拿準備。”
“所以,今日我東川北原必須為了維護司法而緝拿你們。”
“這個理由夠嗎?”
羅議的語調還算快的,因為嵇林別樰想拖延時間,他這邊不需要,但又需要錄下合理合法的影片以後堵住各方的嘴巴。
他的回答也算簡明扼要,這話說完一些武裝人員跟戰機就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不過他沒想到嵇林別樰接下來會說:“第一,你說的這條司法條例位屬五都聯合司法權的隱性條約,屬於五都聯邦議會席以及貴族體當年聯合簽署的司法,並未公開於五都世界,說明了,普羅大眾也就是聯邦之外的任何公民都不具備知道這條司法的存在。第二,在五都內部的聯邦法規中,不管是普法還是憲法核心都未明確提及在在遇到帝林幽光之後,得讓本都司法為聯合司法讓權,這就有一個問題——在本土司法權遇上聯合司法的時候,到底優先堅守哪方,現在看來是羅議替東川做了選擇,優先堅守帝林幽光那邊,那就意味著在您看來,帝林幽光臨駕於東川之上,這算是開了五都先例,以後可作為五都任何一都的司法借鑑,日後其他三都但凡在遇到類似局面的時候,若不按照這個做,那就是他們的錯了,畢竟大家一起簽署的合約,這種司法先例的後果,羅議長跟今日所有出手的人是否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
嵇林別樰不是一般人物,是五都有名的大財閥跟武裝技術大佬,剛剛在她開口說第一條的時候,羅議長就預感不妙想要打斷她,奈何打斷就得先動手,可不是他說閉嘴人家就不說的。
所以第二條最後的反問把羅慎等人的表情給幹僵硬了。
尤其是羅慎,他很清楚嵇林別樰這番話的惡毒——直指司法立意的矛盾核心。
角度刁鑽得很。
最重要的是她挑的角度指向了五都,其實就是其他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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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鯨府這邊,薩魯曼一臉讚歎,而摩卡也嘆息,“人才啊,努爾維斯的氣運真不錯,這嵇林別樰真當犀利。”
薩魯曼:“現在,估計其他三都那邊懊惱極了。”
自然懊惱。
三都這邊都氣死了。
他們當然不可能幫努爾維斯,甚至巴不得幹掉隋炘跟季莊殊他們,因為努爾維斯現在相當於解放了,有了絕對的自主權,各方領袖也都年輕有為,其實在其他三都的統治層看來,他們已經預見了努爾維斯未來壯大的局面——隋炘加上林歲加上那些加入努爾維斯的變異人就是王炸,根本無法預判未來這個原本被當做殖民地的努爾維斯未來會有多強,但一旦其強到一定程度,一定會壓迫其他四都,這是必然的,因為世上的資源是固定的,權力也是相對的,強弱必有一方歸屬。
宴都,君士坦丁跟帝斯坦利就是在聯手冷眼看東川對付努爾維斯,且他們不介意搭把手送一程。
可是!
這不代表他們樂意看到東川北原開闢司法先例,在五都主權司法跟帝林幽光上屈服後者。
這就是地方主權跟中央集權的矛盾了,哪個封疆大吏願意屈服帝林幽光?除非像阿彌斯勒那樣原本就是帝林幽光扶持起來的軟骨頭,或者因為貪圖帝林幽光裡面的好處而彎腰屈服。
沒看東川的葉家就怪怪的麼,人家葉老大為什麼把弟妹留在老巢,就是骨子裡不願意對帝林幽光完全臣服,還想保留自家主權。
可是耐不住下屬羅議心生軟骨頭跟歪心思啊。
這不,東川也淪陷了,但!
“這混賬的羅議直接動手不行?非要給嵇林別樰這人公然戳明此事,以後讓我三都如何自處?”
帝林幽光當然樂意有這種司法先例啊,因為有利於他們中央集權,而且有了這個先例,以後還可以拿東川北原聯邦的做法來pua其他三都——哎呦,明明東川都可以這樣,為什麼你們不能?是不是對我們帝林幽光不滿啊?那我們可有對付你們的理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