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道:“還是那個腳印,之前我們下意識以為,能殺死杜二公子,並且要偷走屍身,必然在體力上有一定優勢。可現在我們推測,杜二公子有可能是詐死,那完成這些,根本不需要什麼體力優勢。那雙小一點的腳印,有可能不是個矮子,而是個女人。”
杜府有兩名女子,杜家大夫人還有表小姐戴舒錦。
戴舒錦對夢柳公子態度,從表面看似乎很明確。言談舉止中,可以明顯感覺到,她對夢柳公子的不屑與厭惡。但夢柳公子的畫室,只有她可以進,她雖強調,只是為了服用五石散,以及為夢柳公子調理身體,可沈青黛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至於杜家大夫人,她動機最明顯。對於當初杜禹華有意矇騙一事,她一直耿耿於懷。並且,調查案件過程中,她一直刻意引導他們,把懷疑重點放在杜禹華身上。若夢柳公子想要詐死,她應是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所以,無論從何種角度考慮,杜家大夫人的嫌疑,總是更大些。
夢柳公子選擇封筆後詐死,難道真的是為了杜家大夫人?
中亭司的捕快盯著杜宅幾日,日日來報,杜宅皆是風平浪靜。除杜禹華配合引出吳掌櫃,其餘人等,皆未外出。
明確了懷疑人選,趙令詢卻並不著急。他相信,只要守住杜宅,“兇手”總會與杜二公子相見。杜宅有人暗中盯著,一有風吹草動,他們會第一時間得知。只是,眼下正是關鍵時期,他們大概不會貿然行動。
所以他們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夢柳公子。
趙令詢道:“走吧,去趟順天府,查檢視杜二公子名下都有哪些產業。”
比起找死人,活人要容易得多。死人無慾望,活人卻有需求。
順天府之行,順利得出人意料。待查清杜二公子名下所有產業,三人便準備離開。知府大人忙不迭地親自送到門口。
沈青黛才恍覺,他們的客氣,都是衝著趙令詢。
月餘的朝夕相處,沈青黛已經漸漸忘了彼此的身份。她慢慢習慣了,以中亭司內的司正與小司直的關系相處。可一趟順天府之行,讓她意識到,不管什麼時候,趙令詢都是她不可企及的。
沈清黛瞧著趙令詢俊朗的側臉,恍然若夢。
曾經他們身份天差地別,她無視他所有刻意的善意與蹩腳的捉弄,更是對他產生偏見,說出那般傷人的話。若有一天,趙令詢知道,自己正是那個刻薄的伯府小庶女,他們應該連朋友多做不成了吧。
趙令詢見她看著自己出神,一時愣住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她大約是餓了。
“餓了吧?這次換我請你們吃餛飩。”
施淨一聽,又是吃餛飩,白眼又翻上了天。
三人剛走幾步,便見順天府內衙役匆匆出行。
“快!快些,人都已經漂大半天了。”
沈青黛眉頭一緊,下意識問道:“出了何事?”
其中一個衙役道:“翠雲湖死人了,我們要趕著去撈人。”
翠雲湖?死人?
趙令詢同沈青黛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施淨雙眼一閉,滿臉絕望。這下,怕是連餛飩都吃不上了。
第33章 蜉蝣之羽17
正午金色的陽光灑滿湖面, 夾岸翠柳之下,翠雲湖微波盪漾。
湖中央的屍體,面容朝下漂浮在水面, 一身白衣,如巨大的白蓮, 綻放在水中。
岸邊擠滿了人,順天府衙役門把眾人散開, 便著手撈人。
片刻以後, 屍身被撈了上來。
三人湊上前一看, 紛紛臉色倏變。
死者居然是夢柳公子, 杜禹秀。
與上次像是安安靜靜睡著的樣子不同, 他面色蒼白,臉被泡得有些浮腫,渾身溼漉漉地躺在柳蔭下, 日光透過稀疏的柳葉,在他臉上纏繞一道道迷離的光影,溫暖又孤單。
不過這次,沈青黛知道, 他是真的死了。
一股悲涼油然而生,滿樹的枝條搖晃,像是在為誰悲鳴。
施淨望向趙令詢,見他點頭,便彎腰蹲下身去。
他仔細觀察了夢柳公子面部,臉色青白,面目浮腫, 未見有傷痕,眼下有血點, 口鼻處有細小白色泡沫。隨即伸出手,撩開夢柳公子四肢上的衣物,他用手捏了捏,胳膊已經僵硬。最後在屍斑明顯處按壓數下,屍斑依然如舊。
“他應該死於昨日晚間時候,至少也有六個時辰。”
站在兩邊的衙役目瞪口呆,一個個臉上驚恐萬分。他們識得夢柳公子,故此都知曉他四日前病故的訊息。
一個死了四日的人,竟然又死了一次,這實在匪夷所思。若非這世間有鬼魂,便是這個仵作功夫不到家。
“你怕是不知,夢柳公子早在四日前便身故了,如何會死於昨晚?”
倘若不是提前推斷出夢柳公子詐死,只怕現在也會和他們一樣驚恐。
趙令詢無視衙役們的驚慌,對著施淨道:“死因呢?”
施淨指著屍身道:“他腹內有少量積水,指縫內卻有些乾淨,周身有擦傷痕跡,衣物也有破損,我懷疑他是假死狀態下身亡的。”
沈青黛有些不解其意:“假死狀態下身亡?”
施淨解釋道:“就是在他雖有些意識,但不甚清醒的狀態下,跌入湖中,最終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