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保證萬無一失,只能從兩方面入手,一個是蝴蝶,另外一個便是死者魏若空。
她想了想:“不如先找施淨過來驗屍吧。”
趙令詢點頭道:“我已經讓人去找施淨了,中亭司離這不算遠,這會他應該快到了。”
沈青黛一抬頭才發現,魏尚書同大公子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想必應是去安撫偏廳的貴客。
她看著廳外的賓客,問道:“夢蝶姑娘還有戲班的人何在?”
趙令詢道:“在後院,整個戲班的人,都被尚書府的人給看起來了。”
裝有蝴蝶的琉璃瓶是夢蝶姑娘的親手開啟的,他們決定先把她叫來問話。
夢蝶姑娘一身水紅衣衫,身披一件七彩雲肩,高髻之上飾滿了珠玉,身段玲瓏柔美,步態蹁躚而來,遠遠望去還真恍若仙子一般。
她還未來得及卸下妝容,雖看不清本來面目,但眼波流轉間千嬌百媚,一看便知是個十足的美人。
沈青黛打量了一番,這才問道:“夢蝶姑娘,墨蝶戲班是你主事的嗎?”
夢蝶姑娘搖搖頭:“不是,主事的是範老闆。”
墨蝶戲班,殺人的黑蝴蝶,夢蝶姑娘,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起。
沈青黛看了看夢蝶姑娘,她似乎有些被嚇到了,渾身不停地顫抖。
沈青黛輕聲道:“你別怕,我們只是瞭解一下情況。你是什麼時候進的墨蝶戲班?”
夢蝶姑娘抬眸,怯生生說道:“兩年多了。我自幼父母雙亡,這些年孤身一人,輾轉流落到京城,在一些酒樓裡唱戲,被範老闆看中帶回了戲班。”
沈青黛接著問:“今日這出戏,你們可有事先排演過?上臺前,你有檢查過托盤內的壽桃嗎?”
夢蝶姑娘看向戲臺:“為了今日賀壽,我們排練不下十次,單就這個戲臺上,我們都排練了兩次。”
她目光轉回到沈青黛身上:“這位小姐。”
趙令詢在旁提示道:“她是中亭司的司正,你可以直接稱呼她為沈大人。”
夢蝶姑娘怔了一下,旋即改口:“沈大人,我一向只負責唱,何況今日這麼多貴人,我首要注意的,只有我的妝容。至於這些桌椅什麼的,根本就不是我要負責的。”
沈青黛看了看她,轉移了話題:“你同魏二公子很熟嗎?”
夢蝶姑娘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她愣了一下,嘴角堆起一絲苦笑:“大人說笑了,什麼熟不熟的,他不過聽過幾場民女的戲而已。”
沈青黛想起洛霜曾提過,說夢蝶姑娘頗有些自命清高,怎麼今日瞧著竟渾無半點孤傲之氣。
“我聽聞,你一向不喜與俗人打交道,鮮少外出,怎麼同意來此唱戲了?”
夢蝶姑娘嘆了一口氣:“因為,我缺錢。大人,民女已經二十有二了,不能繼續由著自己性子來了。就這副嗓子,也不知道還能唱幾年。若不趁著還能唱,多積攢一些錢銀,以後唱不動了,沒人聽了,哭都來不及。”
自出現在歸遠山莊,成了爹爹的女兒,她吃穿用度不愁,錢多到幾輩子都花不完。若不是今日出現在此,若不是夢蝶姑娘的這番話,她幾乎都快忘了,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委曲求全地活著的感受了。
繁華一夢,她不知夢醒之後,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沈宗度看沈青黛神情有些迷離,輕輕拉了她的衣袖。
沈青黛回過神來:“你上場前後,可有去過其他地方,有沒有人作證?”
夢蝶姑娘點頭:“自然是有的。開場前,我一直在後臺候著,範老闆對這次表演很上心,他一直陪著我,一直到我上臺。”
審問完夢蝶姑娘,趙令詢命人去傳範老闆。
範老闆小跑這過來,一見到他們,便跪在地上。
“各位大人,魏二公子的死,真的和我們無關啊。那可是尚書的公子,借我們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麼殺了他啊。”
沈青黛讓他起身,問道:“範老闆,夢蝶姑娘說,上臺前,她一直在後臺,你全程都陪著她,可是真的?”
範老闆一臉市儈:“大人,叫草民範良就可。夢蝶姑娘說得不錯,臨上臺前,草民一直陪著她。能為尚書大人表演,那可是莫大的榮耀。這場演出,對我們墨蝶戲班來說很重要,我們上上下下都很重視,草民更是如此。”
沈青黛似乎想到了別的什麼,抬眸問道:“墨蝶戲班,你們為何要叫這個名字?”
範良似乎也想到了墨蝶殺人,猛地一拍腦袋:“哎呀,這……這也太巧了。莫不是,有人嫉妒我們能接到尚書府的活,想要陷害我們?”
他自顧自道:“草民想想,肯定是四春班,上個月打擂臺他們輸給了我們,當時他們就出言不遜。肯定是他們懷恨在心,想要報復,藉機毀掉我們的名聲。”
沈青黛撓了撓頭:“範老闆,你還沒有回答,你們為什麼叫墨蝶戲班?”
範良這才道:“我們原本不叫這個名字的,是夢蝶姑娘來了之後,才改的名字。”
沈青黛同趙令詢相互一望,果然同夢蝶姑娘有關。
範良接著說:“原本呢,我們叫春和班。兩年前,草民在一家酒樓裡發現了夢蝶姑娘。她那會,雙十年華,容貌秀美,那幅嗓子,婉轉細膩,聽得人渾身舒暢。於是,草民便把她帶到了戲班。夢蝶姑娘不但戲唱得好,也畫得一幅好畫。那日,她方畫了一副春日圖,誰知畫得太像了,一隻白蝴蝶飛來便臥在畫上。那會墨汁還未乾,好好的一隻白蝴蝶,頃刻成了個黑蝴蝶。我們戲班好多人都在場,當時也就當個笑話看。”
他囉囉嗦嗦的半日,趙令詢略有些不耐:“所以呢?因為這個,就改了名?”
範良道:“大人別急,精彩的在後頭呢。夢蝶姑娘是個心善的,她當時就把蝴蝶從畫上捏起,用手帕輕輕擦了墨汁後,把蝴蝶給放飛了。結果第二日,她登臺表演《梁祝》的時候,唱到最後,竟然真的飛出了兩隻蝴蝶。那蝴蝶一黑一白,黑色的,翅膀明顯色彩不均,我們一眼便認出,就是那日夢蝶姑娘救下的那只蝴蝶。至此以後,夢蝶姑娘表演的《梁祝》一下名聲鵲起。於是,為了增加我們戲班的名聲,我們乾脆就改了名。”
蝴蝶報恩,這個故事,怎麼聽都有些不真實。
範良見他們似乎有些不信,信誓旦旦道:“大人,草民所說,句句屬實。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打聽打聽,這個事,早兩年好多人都知道的。”
趙令詢不屑一笑,這種多半是戲班為了搞些噱頭,故意編造出來的故事罷了。
沈青黛拿出那兩隻已經死去的蝴蝶:“這種蝴蝶,你們以前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