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與溝通(1 / 2)

作為華夏知名高考大省,晚自習是所有高中學生逃不掉的噩夢。

臨近中秋,儘管夏末的餘熱仍然荼毒著大地,初秋的晚風卻為夜晚送來一絲涼意。

神明的身份讓於芷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炎熱與寒冷。撲面而來的涼意讓她很是新奇地轉了幾圈,成功被如今堪稱“羸弱”的身體連累,打了好幾個噴嚏才消停。

於芷攏了攏身上的校服外套,從教學樓向校門走去。

新修的學校很大,被學生們戲謔為“皇家園林”,此刻卻不顯得空蕩。

成百上千個學生們匯成一條長長的溪流,雜而不亂地向門外移動。家長們手背在身後,踮著腳拼命伸長了脖子向門內探去,生怕自家孩子會錯過自己的注視。

於芷在人群中一眼便認出了自家母親陶小春。

一晃五百年不見,再重逢時卻沒有任何陌生感,彷彿從靈魂便糾纏在一起,無視時間與空間的跨度,那樣密不可分,觸動人心。

只是比起記憶中那個永遠喜歡板著臉,一邊溫柔地對待自己,一邊又刻薄著絮叨的女人,她似乎看上去老了一些。

恍惚記得幾個月前她才新染了頭髮,託著大波浪美美地照了好久的鏡子,可第二天便又重新紮成了最方便的髮髻——為了幹活更方便些。

“早知道就不浪費這個錢了。”

之後,這句話便成了她一個月內的口頭禪。

可如今,深褐色的頭髮上卻已泛著點點銀絲。

相比起班上其他學生,於芷家並不算富裕,甚至可以用“困難”一詞來形容。

很久以前,父親創業失敗,一家人背上了繁重的債務。天有不測風雲,沒過多久,母親失去了穩定的工作,不得不為了生計奔走。

他們搬去了老城區,不再有餘力豐富精神需求,甚至連最基本的,家人之間的感情也沒有精力去認真維護。

精打細算,工作,疲憊與爭吵,成了她初中之後的全部。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她的確很不懂事。將一切問題的根源全部放在了“金錢”二字,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努力賺錢,負擔起畫室和大學的開支,一切就會變好。

直到很久以後,她和林淵在帕爾納基重逢,成為對方的半個師父,看著他在自己的保護下,從青澀的少年逐漸成長,並在有一天突然告訴自己:他要去遠方冒險。

“我不能一輩子在你的庇護下生活。我的父母也曾像你這樣,可我總有一天要離開的。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我想知道,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我——僅僅靠我自己,究竟能走多遠,究竟能做些什麼。”

“我會回來的。”離開時,他笑著對自己說:“我是你神殿的騎士,如今是,未來也永遠是。等我變得再強大些,到時候...”

林淵的話被風吹散,並沒有飄入她的耳中。但那一刻,於芷的心卻神奇地與遠在地球的父母產生了共鳴。

她忽然明白了,她的父母為何一而再再而三阻止她選擇藝術這條道路。

正如同她對林淵遠行的擔憂——他們都在恐懼著無法看見的未來。

她的父母從未接觸過繪畫,不明白它的前景如何,卻知曉想要走好這條路,需要耗費多少汗水。

可即便如此,在名為“天賦”的大山面前,日復一日的努力似乎一文不值。

她的父母便是如此,以為學著那些下海經商的人,便同樣能夠靠著時代紅利發家致富,最終虧得體無完膚。

他們看清了自己的平凡,也希望她能看清自己的平凡,不要繼續懷揣對未來的夢想,卻走得踉踉蹌蹌,摔得頭破血流。

經商尚且可以靠著風口起飛,可藝術又該如何?

像個普通學生一樣學習,高考,再然後考研。考編...儘管依舊辛苦,可無數人已經證明了這條路的正確與穩定。而這同樣是她的父母拼盡所有血淚,能夠想象出併為她爭取到的,最美好的未來。

“傻站在這裡幹什麼呢?”

熟悉的女聲打斷了於芷的惆悵。不知何時她已經走到了母親身邊,忙碌了一天的女人不顧自身的疲憊,自然地拿過她的書包背到自己肩上,摸了摸她的手,微微皺起眉頭:“瞧你這手涼的,別仗著白天溫度高就不好好穿外套。就你這身板,萬一生了病要落下多少天的課?”

母親依然是記憶中那般絮叨,也不在意於芷在不在聽,只單方面輸出自己的情緒,臨了才道:“給你燉了湯,回去喝碗暖暖。”

於芷跟著陶小春往人群外走去,聞聲乖巧地點了點頭,濃濃的懷念從眼中浮現。

在帕爾納基,那個女人偶爾也會用如此溫柔的語調和自己說話。一般是她得到了那個男人的獎勵,或者剛剛在與後宮其他女人的鬥爭中大獲全勝。這時候,即便是她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她也會不吝嗇表現出自己的善意。

但更多時候,是為了在她那位高高在上的國王父親面前,展現出母慈子孝的一面,以獲得國王的欣賞與錘鍊。

一個封建且極度重男輕女,比某種姓制國家還有過之無不及的島嶼國家,“公主”的唯二作用,一是聯姻,二是侍奉神明。

前者尚有一線生機,後者...

於芷輕輕吐出一口帶著顫意的濁氣。

即便已經過去了五百年,即便後來升格為“女神”,於芷仍然無法做到保持著平靜去回憶那段記憶。

也許正是因為兩次與家庭有關的記憶都不那麼美好,甚至堪稱慘烈,她才會在與林淵重逢後,不自覺地把對家庭的期待全數澆灌在林淵身上。

今夜的月色並不明亮。她坐在電瓶車後座,雙手摟住母親的腰,將臉龐貼在她的後背上。四十歲的女人身形削瘦,卻比帕爾納基任何一個神明都要偉岸。

通往家的路很遠,很長,卻並不孤單。

夜晚的風很大,很冷,卻無比溫暖。

她用了五百年時光,終於學會與自己和解。

...

老舊的小區樓道里永遠飄著散不去的異味,昏暗的走廊燈彷彿從某個靈異片場拿出,在滋滋電流音下閃出詭異的節奏。

於芷過去為這一切感到深深的厭惡與自卑,她不敢讓同學知曉她住在這裡,更因為這些揮之不去的異味,成了高一時期被排擠,被嘲笑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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