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搖個人來。 一更(1 / 2)

步入臘月, 南邊的天也冷下來。

潮州,潮陽縣縣衙內。

阿尋正踩了木梯,給後堂的廳門前掛上兩盞竹編燈籠。

這燈綵編得巧, 是個新落戶的逃民家裡送來的。他們原本是佃農, 得了縣衙預支的稻種無以為報,只能連夜編出一套燈綵, 請李縣尹過年元日掛著玩玩。

七娘站在院裡,顛來倒去捧著個燙手的烤芋頭,嘴上還不忘指揮阿尋:“往左一點, 欸, 再往右點,哎呀你掛歪了!”

李白被許葭叮囑著帶了斗篷追出來,就聽到七娘在這裡對著阿尋頤指氣使。索性用斗篷緊緊將人裹起來,帽子使勁一扣,臉都給遮嚴實了。

七娘掙扎兩下, 回眸幽怨地望向李白:“師父,我跟你有仇嗎, 總欺負我?”

李白下巴指向梯子上的人:“那你欺負阿尋?”

七娘震驚臉:“我才沒有。爬梯子就像上樹一樣, 這麼有趣的事兒,我肯定留著自己上。是阿尋跳出來橫刀奪愛,我才捏著鼻子讓給他的!”

李白聽明白了,這是阿尋怕七娘摔了特意搶活兒幹, 偏偏毛丫頭不領情呢。於是憋著笑,問木梯上掛著的人:“你橫刀奪愛了?”

阿尋無奈:“……是。”

七娘當即做出一副得逞的模樣:“你看, 我就說吧!”

李白哭笑不得,沒想到這種事情阿尋也要為七娘擋了,不由多瞧了少年一眼。已經入冬的天氣, 他還依舊穿的單薄,身形卻比從前在長安扯開了許多,遙遙一瞥,已經是位擔得起風雨的郎君。

李白沒有多想,只不贊同地感嘆:“你們啊,就縱著她無法無天吧。”

阿尋彎了唇,沒有吭聲,只將門廊上掛歪的燈綵撥正,順著木梯下來,靜靜立在七娘身後。

倒是七娘咬了口香香糯糯的芋頭,哈著氣道:“師父,你是不是老眼昏花,有什麼誤會呀?”

李白:?

“你都不知道,這趟去廣州險象環生,要不是我護著張阿翁,他早就被嶺南俚僚豪酋欺負了。”

被逆徒的大膽發言氣到,李白索性直接戳穿:“人家廣州刺史兼領五府經略討擊使,執掌一方軍權,用得著你一個忤逆師父的丫頭片子護?”

七娘仰頭:“張阿翁親口跟我說的!廣州城的陳、寧、馮、冼四家為了新礦山開採權爭起來,寧氏家主想趁機奪俚帥的位置。阿翁手下沒有實心的兵馬可用,我才想出了設立朝陽群眾和舉報臺幫他的。”

李白挑了眉梢。

朝陽群眾的事情他早有耳聞,因為法子出其不意,效果頗佳,明年開了春,嶺南道內各州都要開始實行這種百姓檢舉制。

叫他意外的是寧氏爭奪俚帥之事。

寧氏向來藏在陳氏背後,起了這樣的心思,出任俚帥的陳家不會放任不管。最起碼,這場俚帥之爭,陳家絕不會讓官府倒戈幫著寧氏。

李白瞭然笑笑,低聲嘆:“難怪上次鴻門宴之後,周家態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轉向,主動與縣衙合作起來。”

周氏背靠陳氏,代表的是陳家如今對朝廷中樞的態度。加上陳家家主陳行珀的命都是靠七娘撿回來的,拉攏便成了第一要務。

七娘聽不清楚李白獨自嘀咕些什麼,湊上去好奇問了一聲。

李白太清楚這小丫頭的性子了,經不得誇讚,一誇就順著杆子往頂上爬,還要嘚瑟邀功。

索性輕咳一聲笑話她:“你怕是被張都督唬了。”

“五府經略大使執掌了所管都督諸州的城隍、兵馬、甲仗、食糧、鎮戍①。雖不能輕易與俚僚豪酋作對,倒也不至於成了個空擺設。不然,朝廷何苦費心派咱們下來呢。況且,你走了一趟廣州城,總該見過都督府邊的饗軍堂吧?”

七娘歪頭,舔了舔嘴角掛著的芋頭渣:“師父是說都督府西北角那個大食堂?裡頭的肘子肉可好吃啦!”

李白敲她腦殼:“饗軍堂是大都督犒賞軍士,招待下國貢使的地方。你個饞嘴貓,又攪和的張都督破了規矩。”②

七娘早一步捂頭跳開,嘻嘻哈哈躲著李白,嘴上還要編排張九齡:“張阿翁太壞啦,竟然嚇唬我,吃塊肘子肉也不算什麼吧。”

“張都督不把處境說的慘一些,等著你大鬧廣州城嗎?”李白眼中帶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又道,“聽說你還幫著都督馴了只鳥兒?”

七娘聽李白提起這個話題,忽然有些心虛,眼神閃爍摳著手指:“是…是阿翁聽說趙老頭的馴鳥術,問起我了,我才幫著馴的。”

馴壞了可不能怪她。

李白卻笑著摸摸七娘腦袋:“馴得好!”

七娘登時驚奇仰頭。

“嶺南上貢的白鸚鵡送進宮後,陛下便允了漕運換船商的事情。不過,是改江淮船商與河南道船商、嶺南道船商方相競,明年押船轉運誰做得更好,就用誰。”

七娘先是眼前一亮,隨即小聲嘀咕:“陛下這算盤打得可真響。”

李白這回倒是難得沒責怪七娘,只無奈道:“能答應已是不易。”

只不過河南道背靠東都洛陽,汴州、宋州,有運河水利上的方便;而江淮兩道有多年轉運的經驗,富戶船商吃習慣了這塊肥肉,不會輕易罷休。

嶺南道夾在中間,似乎沒什麼亮眼的地方。

李白想到張九齡信中所言,似乎有意問問七娘的意見,索性和盤托出:“這次改漕運的事情迫在眉睫,陛下欽定了韋堅做水陸轉運使。”

而韋堅打算效法宇文融。

“開元十五年,宇文融曾在滄州長蘆縣重修永濟渠,還奉命督管了當年的漕運。他另闢蹊徑,回造船腳③,廣發詔令僱傭途經汴州的散船戶,將百萬餘石江淮米北運成功。這些民間船戶四海為家,經驗豐富,對地形、路線及水況都十分熟悉,在漕運上翻船漏糧的可能性便大大減低。”④

這也給朝廷造成了一個錯誤的認知。

汴州船商似乎實力雄厚,船頭眾多,一出馬便足夠提供京師的年需了。

宇文融一倒臺,朝中無人在意真相。於是才有了韋堅提議後,李隆基許諾方船商相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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