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nd I(5)(1 / 2)

小說:戒·永遠 作者:雲五

席思永眼角眉梢明明都釀著笑意,臉上卻又極凝重,薄薄的兩片唇抿得緊緊的。成冰覷著他的臉色,心底無端端發起慌來——不知怎地她記起當年席思永帶她去洛陽前說的話,她之於席思永,是那條值得他堅持一生放棄一切的路嗎?

席思永會為她違逆他的父親嗎?

老實說,她沒有底,從來便不曾想過這個問題。初初席思永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充其量是個比較帥的過客;後來是很鐵的朋友、哥們,再後來她以為他們不過是黑夜裡海上的偶聚,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既不考慮將來,那戀愛不過是兩個人的事。

可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

婚姻?她被這念頭嚇到,其實他們認認真真地考慮將來,也不過是這些天的事,她卻急惶惶地考慮起將來乃至一生的打算了——歸根結底,一切都緣於席思永那天送行時的“一時衝動”。

然而席思永本質上不是個衝動的人,她比誰都更明白這一點,她是個急性子,席思永不是。他對父母的安排,並沒有任何不滿,留在K市,進最好的設計院,接最好的工程,以他本就不錯的專業水準,加上他父親在人脈背景上的諸多栽培,他未來的人生路絕對是一條平坦、寬闊的康莊大道。

席思永沉默了幾分鐘,她卻覺得這幾分鐘猶如幾年那樣難熬——甚至於可說是一種甜蜜的煎熬,她擔心席思永的態度,擔心席思永父母的態度,擔心兩個人的前途,擔心他冷卻下來會後悔……然而一想到向來古井無瀾的席思永,那僅有的激情燃燒是為她,那片刻的情感代替理智是為她,絲絲甘醇便從心底裡化開來,甜到五臟六腑裡去。

然而這甜也掩蓋不了她的患得患失。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她凡事都喜歡問個分明,就像幼時父親送給她一條項鍊,吊墜總是叮叮作響,她日裡夜裡都琢磨著究竟這項鍊墜子為什麼會叮叮地響,終於有一天忍不住拿鐵錘砸開弔墜,才發現不過是空心的鍊墜裡裝著一顆玻璃石子而已。那是父親送給她的第一樣禮物,然而她寧願用毀掉一條項鍊的代價,也要把她心裡藏著的事情弄個清楚明白,否則便寢食難安。

她現在卻手持鐵錘,無法下手。

後來父親聽說了笑話她孩子氣,又給她買回根一模一樣的項鍊,她卻棄之不顧,仍拿盒子珍藏著那條支離破碎的項鍊——因為那才是父親原本要送她的禮物。

然而如果席思永後悔了,這心上的豁口,她還能黏回去麼?

好在他沒有讓她忐忑太久,便笑說:“風水輪流轉,我爸把我掃地出門了,以後我就指著你吃軟飯了。”

成冰這才定下心來,和人事部的陸經理聯絡,又回家和母親說席思永預備留下來找工作,她自然也不用離開母親。林南生歡喜之餘又不放心,覺得席思永這樣毀約,未免讓父母以後不好做人。

沒兩天黎銳就把所有的行李打包快遞過來,席思永開始在網上找招聘資訊,成冰去公司報道,又有一連串的新員工培訓等各種雜事,週末再出來喝茶時,便聽趙旭說公司要派他去湘西的訊息了。

趙旭的工作是做道橋設計,出差這種事在所難免,聽公司的前輩說一進湘西深似海,只能苦中作樂把探路當娛樂,成冰和席思永便替他可憐——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回來,準備打拼兩年好和女朋友結婚,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去湘西,席思永皺眉問:“一定得去?”

“也不一定,”趙旭反而沒他們這麼傷心,“要是想一輩子都在底層做個技術員,安安穩穩等退休,也沒問題。我爸可沒你家老爺子那麼牛,我不去這種窮鄉僻壤,憑什麼出頭?”

他這樣一說席思永便明白了,能進去設計院這種地方的,誰沒有兩把刷子?背景雄厚技術無敵的人一抓一把,要想嶄露頭角還是得靠拼,只是來得太快:“女朋友怎麼辦?”

趙旭也無奈,讀書的時候大家都樂得逍遙,以為象牙塔裡出來,天之驕子,出來後那還不是一展長才、呼風喚雨。真正進了公司,才知一個蘿蔔一個坑,天上不會掉餡餅,不說長遠的計劃,就說眼前,第一要務是買房結婚——以滬上寸土寸金的地價,家裡頂多給他付首付,靠事業單位的死工資還房貸,怎麼想都覺得是天方夜譚,更何況結婚之後接踵而來的肯定有養孩子的問題……這麼多現實的問題,以前也不是沒想過,只是沒現在這麼體會深刻。上一刻還在揮霍青春探索夢想,下一刻就要擔心老婆孩子熱炕頭,這落差……

雖然趙旭一再挽留,席思永仍覺得不好意思再在趙家叨擾,於是搬到時經緯那裡去。時經緯工作時間極不穩定,住處活似旅店,倒不介意席思永去打地鋪,然而找工作的過程遠比席思永原來想的艱難——其實席思永本科時底子打得好,又拿過不少設計類獎項,找份工作當是不難。只是他人生地不熟,又錯過每年兩次最佳的招聘時機,很多公司都已招滿了人,偶爾有要人的地方,開口就要三年五年的工作經驗。

這樣捱到八月末,面試的幾家也沒有下文,期間席思永又和家裡吵過好些次。原來這些事成冰都是不知道的,林南生追問她席思永這樣孤身在外,父母難道不擔心云云,她才想到這一層。再三逼問席思永,他才承認確和家裡齟齬數次,成冰愧疚不已,想找母親幫忙留心工作的事,席思永又抵死不肯。好容易有時經緯這樣一個路路通,偏偏他這一段工作忙得不落窩,成冰萬般無奈,想起曾聽人說滬上獵頭業發達,只好間接地從季慎言那裡打探。她沒說兩句話,便被季慎言聽出門道來,言中頗有替她不值的意味,卻仍給她聯絡了若干做建築這行的獵頭。誰知席思永的脾氣卻難伺候,聽說是季慎言介紹的,一張臉拉了十尺長,登時就翻了臉:“我的事情自己會搞定,不用你低三下四去找這種人!”

“席思永你說話能不能放乾淨點,什麼叫這種人,什麼叫低三下四?我不就是找他要了幾個獵頭電話麼,怎麼就又惹到你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季慎言對你那點心思,瞎子都能看出來,你別跟我裝糊塗!”

“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只有你這種小肚雞腸的人記得清楚!”

“可不是嘛,我小肚雞腸,他多大人大量啊,幫情敵介紹工作!”

兩人已很久未這樣吵過架,成冰不知道為什麼席思永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咄咄逼人又敏感異常。她剛進公司天天被填鴨式的培訓操個半死,好不容易兩人見個面又這樣——真不知道自己犯的哪門子糊塗,上門找罪受!摔了門出去,居然也不見席思永追上來,直覺得人生委屈莫過於此,也不顧是在馬路上,便放任眼淚嘩嘩地下來——反正路上也沒人認識,管別人怎麼看呢!

拐過三條街,手機才響起來,按掉,又響,再按,再響,直到忍無可忍,抓起電話怒道:“此人已死有事請燒紙!”掛掉,那邊又頑固地打過來,她再忍不住,問:“席思永你想怎麼樣啊?”

席思永的聲音極之急切:“你別在馬路上亂走,我看到你了,你站那兒別動!”

她舉著電話在十字路口張望,忽然間便落入那個熟悉的懷抱。他摁著她的背拼命地往自己懷裡揉,她的胳膊也被他勒得生疼,然而她又迷戀這種真實切膚的痛感,迷戀他熾熱的氣息,迷戀他焦灼的雙眸:“sorry,我剛才不該跟你發脾氣。”

哪怕她上一刻還在詛咒他喝水噎死,這一刻只要他一句軟話,她又丟盔卸甲,一敗塗地。成冰覺得她一世英名都斷送在這個人手裡了,萬般的不甘:“你還出來找我幹嘛,剛才那麼兇!”他封住她的唇,頑固地侵襲進來,他這樣使勁,這樣霸道,說出來的話卻極溫極軟:“我不該讓你哭。”

一場風雨又變作彩虹,回時經緯那裡替他煮了碗麵,頭碰頭地搶半碗湯喝,末了他又摟著她。她總覺得席思永遲早要把她的骨頭都捏碎——她覺得他在害怕些什麼,然而他除了道歉,除了吻她,不肯再多說半個字。她不願再擔驚受怕,掰著他的臉問:“席思永你在怕什麼?”

席思永一愣,半晌才笑笑:“怕你被別人挖了牆角。”

“騙人,說正經的。”

席思永沉默下來,很久很久後才開口:“覺得自己很失敗。”

“一時機會不好而已,頂多再捱兩個月,又到招聘的時候了。”

“不是。”

“那是什麼?”

席思永又不吭聲,成冰嗔道:“你再這樣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就真的要被人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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