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nd I(9)

小說:戒·永遠 作者:雲五

晚上成冰偎在被窩裡寫ppt,偶爾瞅瞅席思永繃得緊緊的臉:“成先生今天沒輸錢吧?”

“你說……季慎言怎麼還不結婚吶,奔三的人,他爹媽不著急嗎?”

“現在統計都市人的平均婚齡,北京上海的男人是32,他都還沒夠平均水平呢。另外,他沒媽了,只剩下爹。”

席思永躺在床上,枕著雙手若有所思道:“平均三十二,那算上咱們這種特別低齡的,他不得到四十才結婚吶?”

“你又不是他爹,急什麼?”

“我當然著急了,老婆身邊擱一成功有為青年我能不著急嗎我?”

成冰停下手頭的活轉臉瞅著他,席思永一臉不爽地盯著天花板,成冰好笑地俯下身,冷不防席思永一伸胳膊,把她扯下來。她順勢有一下沒一下地伏在他胸前磨蹭起來,席思永倏地翻身農奴做主人,成冰悔不該這樣撩撥他,現在真是引火燒身。席思永不過三下五除二便扯開各類障礙物,那雙原本就深陷下去的眸子裡,湧動著濃濃的佔有慾。他指尖帶著滾燙的溫度,從她微聳的鎖骨上滑下去,隨之落下的是他的雙唇,也帶著滾燙的溫度,吮吻著她細細的鎖骨。那力度讓她有微微的痛感,然而痛感之後又是更多的渴望——他已足夠了解她的身體,如同她現在也知道怎樣的拂觸,能讓他失掉最後的控制一樣。

不曉得為什麼,成冰總喜歡看席思永失控的模樣,尤其是那雙深邃眸子裡的火光,那樣的火焰挑起的不止是她的成就感,還挑起她更多的渴望、激情和……安全感。這真是件奇怪的不可言喻的事,全然無法解釋的心理,可她就是這麼覺得的,他流連不捨地吻著她的耳垂,她聽見他極力控制的輕喘,心裡便格外的寧靜——那種被拋到高高的雲端,然後安然落下的寧靜。

她喜歡枕在他臂彎裡,雖然席思永常常在早上哀叫說被她枕麻了,然後死乞白賴地要她給捏捏——捏捏的結果是每個月總有幾次席思永不得不打的上班。成冰倒是幸災樂禍,反正她不打卡的,只是苦了席思永,飛奔下樓前總要留下一句:“看我晚上回來怎麼收拾你!”。

等席思永回來時往往已沒有精力琢磨怎麼收拾她,建築設計師的工作遠非外人想象的那麼風光,待遇固然不錯,卻也是一張張圖紙累積出來的。成冰也聽趙旭偶爾從湘西過來的抱怨過:“我實話告訴你,咱們這一行過腦死的比率,比做IT的只高不低!”

席思永加班是家常便飯,成冰的工作時間又不定點,兩個人常常一個星期只有晚上抱在床上的時候能說上幾句話——那種時候又哪有閒工夫去講日常瑣事,常常是三句話不到就變成乾柴烈火。等她縮在他臂彎裡,想同他講講公司裡的鬧心事時,又三句話不到,已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了。

成冰在公司裡並不太順遂,即便小boss因客人指名要成冰服務而對成冰印象改觀,她該做的事情也只多不少。從早到晚都要撲到各個商場櫃檯上盯銷售巡查業績,檢查指標完成的情況,就算任務達標,也不過每個月月底輕鬆幾天。到秋季臨近季度考核前,小boss忽然檢查出懷孕,聽說因為第一胎曾流產,導致這三四年來習慣性流產好幾回,婆家已頗有怨言,於是這次診斷結果一出來便如臨大敵,早早地請假回去待產。

成冰因前半年表現尚佳,小boss休產假前便格外向部門總監推薦了她,臨時頂替上來。然而成冰資歷上本是不夠的,總監委託另一張姓主管來協助她——誰知不協助她尚能勉力支援,一協助反而更壞事。張姓主管常拿著總監賜下的這塊令箭,干涉她的人員排程,說甲不適合這個區,乙不適合那個區,然後把自己部門的人叫過來幫她巡店,等她自己要用人時便從成冰這裡抽調別的人手,美其名曰是資源的合理排程——對張姓主管來說是相當合理,老弱殘兵都扔給成冰使,精英強將全去給她幹活。偏偏成冰還有口難言,因為她是臨時頂替上來,行政職務上並無安排,現在的直接彙報上級正是張姓主管,越級彙報是職場大忌——這一點她剛進公司時便在新員工培訓中學習過。

唯一的辦法是咬牙捱過這一關,有過硬的考核資料撐腰,說話底氣才能足,在一個正常的老闆面前,任何時候都是業績好的下屬說話的權重更大。

只是捱得很辛苦,偶爾也想和席思永吐吐苦水,可兩個人的時間實在很難湊到一塊。席思永在公司的應酬也逐漸增多,她不免抱怨,不知道誰才是做sales的,怎麼倒是你每天一身酒氣的回來?席思永笑笑,湊上來挖苦她,帶著濃重的酒意:“籬笆不擔心紅杏,紅杏先擔心起籬笆了。”

不過席思永也有讓她放心的時候,九月份交房,辦房產證的時候席思永未加思索便只填了她的名字。雖然這小小的蝸居比起她為他放棄的那些,也許談不上什麼——在公司聽多了為房子或車子歸屬導致夫妻齟齬的事情,席思永這時候所表現出的態度,在這個城市已是打著紅外線探照燈都難找的了。

裝修的具體事宜都是席思永在操心,反正他是行家,比她懂得多,她只用在家稍事收拾打掃就行,誰知這一收拾就收拾出問題來——從席思永放帳目證件的鐵盒子裡找出一張借據,是一式兩份的那種,另一份顯然已開給了時經緯。她這才知道原來首付裡有近十萬是從時經緯那裡借的——等席思永晚上回來她便沒好氣道:“你寧願跟時經緯借錢,都不跟我開口,還說是你媽媽鬆了口,你到底當我什麼啊?”

她知道席思永是最不喜歡欠債的人,現在卻寧肯向時經緯借錢,也不肯和她說句實在話,親疏立現:“我是你老婆,他是你兄弟,你跟我過日子還是跟他過日子?”

席思永開機佯裝畫圖,成冰氣極,一個勁兒地埋怨他,席思永只當沒聽見,等成冰說到要找父親借錢還給時經緯時終於爆發:“然後讓你媽媽名正言順地來指摘我吃軟飯,讓人笑話我養不起老婆?”

“爸爸是過來人,肯定不會告訴媽媽,你找阿時借錢,就不會被人笑話了嗎?”

“我樂意!”席思永一腳踹上電源,頭也不回地衝出去,把成冰晾得莫名其妙——為什麼有人願意放低原則向朋友借錢,也不肯和自己的老婆共度難關?她氣頭上來,也懶得理他,自顧自洗澡睡覺,然而等她打個盹醒過來,席思永也沒有回來,打他手機他也不接。成冰一個人在家裡有氣無處發,狠狠地衝著禁閉的大門吼:“有種一輩子別回來!”

翌日早上醒來時床頭放著一籠湯包,席思永人卻不在,大約是回來又走了。成冰睡著得晚,醒得也晚,咬著已變涼的湯包,又在心底把他狠狠地罵了一回。罵完了氣消了,晚上席思永專門跑到她公司去接她下班,認小伏低哄一回又好了。然而原則性問題上席思永仍絲毫不肯讓步,堅持從自己工資里扣錢出來還時經緯,不許她去找父親打秋風。忙裝修又忙了三個月,臨近年關時席思永忽覺出不對勁來,狐疑地問她:“兩月沒來了?”

成冰忙得都不記日,仔細想了一回臉色大變:“不會吧,我們明明一直有做措施的?”

席思永眉頭緊鎖,悶聲哼了一句:“那也有漏網之魚。”

成冰心下駭然,現在可真不是什麼好時候,兩個人養活自己都困難,哪兒還有精力養孩子?席思永趕緊陪著她去醫院檢查,結果好壞參半,好訊息是虛驚一場,壞訊息是診斷結果說她卵巢功能紊亂,建議降低工作強度好好調理,否則長此以往可能導致以後生育困難。成冰這才想起自己高中頭兩年也是極紊亂的,母親陪著她看了不少中醫,調養了一年半才正常過來,想不到現在竟然復發。回來後席思永便不許她再晚睡晚起,還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方子,買了阿膠、紅棗、核桃等等料,在家裡熬阿膠再切片,裝在保鮮盒裡讓她帶到公司當零食吃。

過年時席思永又問她,要不要回家探望林南生——去年他就提過一回,當時成冰想起父親見岳父母的前車之鑑,生怕席思永重蹈覆轍,況且席思永的脾氣恐怕比父親大得多,她更不敢讓母親再見到席思永。後來席思永要回K市看母親,怕老孃為難成冰,只好一個人回去,成冰則趁著南生電子年會的時候去截母親,結果母親聽說席思永沒陪她過年,又是勃然大怒——反正是怎樣都不討好。

成冰琢磨著房子如今也買了,得有個契機讓母親接納席思永才行,又怕在家裡母親給席思永難堪,想來想去最後終於想出個法子,打著去季家拜年的幌子和母親“偶遇”一下。季慎言藉口手頭上有土木相關的案子,帶席思永去書房,留成冰和林南生母女倆敘話。林南生聽成冰委婉地形容了一番,吃飯時對席思永臉色便好了許多,果真應了時經緯的話,丈母孃看女婿只有一個標準——心不心疼自己女兒。母女倆都是要強的人,心裡雖軟了下來,面子上不容易緩和,即便如此,成冰已覺得超前邁進了一大步。

凡事都在朝良性迴圈的方向發展,只除了她和席思永的體重和健康指數。

也許是工作壓力太大,席思永在家常常呈若有所思狀,問他想什麼他也不肯說,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成冰日漸惶恐起來,其實席思永並非全無激情,準確地說他常半夜變身狼人,以至於成冰常常詫異,當年在學校戀愛的那段時間,他怎麼就居然能忍住?

偶爾成冰也會懷疑,是不是她的婚姻給了他太大的壓力——他那時說過,她選擇了他,所以他不想要她失望。

席思永的眉宇間開始有了滄桑的感覺,成冰便常暗自懺悔——成冰啊成冰,你真是作孽呀,看你把一玩世不恭的搖滾小青年折騰成了什麼樣兒?

最讓她始料不及的,卻是父親再婚的訊息。

當時她正在開會,季慎言只發了條簡訊過來:聽人說成叔叔有再婚的意思,有空你多回家看看林阿姨吧。

散會後成冰急急地電話過去,問季慎言詳細情形,季慎言嘆道:“你爸媽離婚的時候,有個私下協議,成叔叔如果再婚或者有了孩子,那麼他名下南生電子的股份,必須按資產總價的比例折價轉讓給你媽媽。但是……這個協議,”季慎言訕笑兩聲,“你也應該清楚,沒什麼法律效力,我最近聽說成叔叔想撤掉這一條,所以有此猜測。”

季慎言就是靠嘴巴吃飯的,他說猜測,那基本是已快落槌定音了。成冰趕緊寫好會議紀要發下去,又給席思永簡訊說今天不回去吃飯可能回得晚,然後趕去父親住處,想探個明白究竟。最近一次見父親約是半年前,提起母親時父親眼中猶存惆悵,令她印象深刻——父親如今身價還是有的,不少女人巴巴地往上貼,只是父親完全灰了心,再沒有半點這方面的打算。所以成冰越加奇怪,為什麼轉眼間的功夫,父親竟會再婚,莫非……莫非是那個不育的女人?

父親的氣色較半年前又好了許多,成冰不禁默然,這就是所謂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麼?成冰尚未想好如何切入正題,臥室的門忽然開了,走出來一位眼神精明銳利的女子。

女人面容雖熟悉,卻極年輕,顯然不是她八歲記憶中的那個人。更令她詫異的,是女子腰腹的隆起。

父親說,冰冰,爸爸老了,也累了。

父親又說,你永遠是爸爸的女兒,但是爸爸也要為你章阿姨肚子裡的孩子考慮。

成冰不願稱呼她為繼母,連阿姨也不願意,該女對成冰的態度也算不得好,父親對此向成冰投以滿含歉意的眼神。成冰頓時瞭然,這種歉意,何嘗不是對章女的另一種維護?她永是他的女兒,然而他還會有孩子,他不止有她這個女兒。

事已至此,尚有何言?

父親給她看了新遺囑的草稿,其中把自己名下的股份一剖為三,兩份給成冰,一份給章女的孩子。成冰維持著笑容,給父親簡短的祝福,她想父親明白這種祝福是什麼意思。出來後她立即叫車回青浦,進門時看見母親和楊媽一起說笑著做清潔,看她進來,母親繼續擦著櫥架,一邊笑道:“捨得回來了,惦記楊嫂做的菜了吧?”

目送楊媽進廚房後,成冰說:“媽,爸爸說想重新立一份遺囑,請我們有空的時候,通知他的律師一聲,他好安排時間。”

母親回首的剎那,成冰腦中忽電光石火地一閃,終於明白對章女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但成冰立刻在心底暗暗分出高下,不過徒具外表、形似而神不似。況且父親把股份剖成三份,她知道自己的兩份裡其實有一份是母親的,只是怕母親嫌髒,不敢明說罷了。

然而天邊那輪圓月,縱有萬丈清輝,也是遙不可及;對疲倦的旅人而言,觸手可及的溫暖似乎來得更有保障些。

父親已不再年輕,他需要的或許不過是老年時的一點慰藉。

又出乎成冰意料的是,母親沒有反對,她姿態依舊優雅,和顏悅色地說:“我聽醫生說你去做body check了,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都不懂照顧自己?思永也是的,不知道怎麼心疼老婆嗎……找個時間,你帶他回來吃個飯,我要好好教育教育他。現在不把身體養好,以後養孩子怎麼辦?”

晚飯後母親叫司機送她回家,臨走前她忍不住回頭,看見母親的背影,似乎在一瞬間形銷骨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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