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初暗(2 / 3)

小說:摯愛 作者:雲五

南溪訕訕地不接話,紀晨陽這才笑笑:“換做七八年前,肯定天崩地裂;三五年前,心裡會很不爽;現在嘛……”他眼角餘光一瞥,果然南溪已好奇地盯住他,心中不覺好笑。但他忽想起方才南溪說那番話時,不自覺流露出的小女兒態,不由又生出些悵惘,彷彿有一團柔柔膩膩的東西,淤積在心裡,怎麼也化不開。想到這裡他又笑起來,“現在……如果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會嫉妒他,但是,我也會覺得……可能我比他幸運。”

“為什麼?”

紀晨陽伸手拍拍南溪的頭,笑著把購物車往前推兩步,南溪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伸著脖子等他的回答。紀晨陽偏頭笑道:“人不都是這樣嗎,年輕的時候戀愛,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出去,可是人和人之間投入的感情又未必是對等的,很容易就會有一方受到傷害。”

南溪點點頭,很認真地等他繼續說下去,紀晨陽又聳聳肩笑道:“就算雙方感情對等,那年紀輕的時候,互相都不服輸,一點小事也可以吵得翻天覆地,時間長了,兩敗俱傷精疲力盡。受過一次傷害後,再談戀愛,可能為了一點小事去折騰的心就少了,知道自己不會為對方改變,對方也不願意為自己改變,雙方就慢慢學會妥協,學會包容。”

“聽起來好像經驗之談哦?”南溪被他這番話吸引住,略顯不懷好意地問,“你精疲力盡的時候,什麼樣子啊?”

紀晨陽哭笑不得,旋又洋洋得意道:“我不告訴你。”

“為什麼?”

“公平啊,讓你也吃點小醋,心裡一直惦記著。”

“我沒有,”南溪訕訕道,“我是好奇。”

“好好好,好奇,嗯,好奇。”

南溪老不樂意,跟在紀晨陽後面追著問:“說嘛說嘛,我不會笑話你的,我這麼丟臉的事都跟你說了!”

紀晨陽偏偏賣關子,把調味料都買齊了,也咬緊牙關不肯再說半個字,準備去結賬時,回頭看南溪仍揪著一張小臉十分糾結的模樣,不由好笑道:“好啦好啦,我跟你說還不成嘛。”

南溪眼睛果然就亮起來,閃動著八卦兮兮的光芒,紀晨陽無奈嘆口氣:“我也談不上什麼經驗,沒吃過豬肉你還沒見過豬跑嗎?我在NY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師兄,喏,就是你住的那套房子的主人,換女朋友可勤了,我每次去找他,看到的都不重樣。結果有一年過春節,我們幾個留學生約著一塊兒過,他喝多了,我們都打電話給父母祝新年快樂,他也打啊,給父母打完了還給一堆哥們打,最後就是那些女朋友了……我們就吃飯啊喝酒啊就聽他一個人在旁邊嘰嘰咕咕地不停地講電話,過了一會兒突然發現他沒聲了。我奇怪啊就走過去一看,他抱著手機,上面好像是個女孩的名字,但又不是我們那一圈的。我問他怎麼了,他喝多了,說了一堆,別的我也不記得了,就記得他說第一次去打工,第一次去掙錢,都是為這個女孩,因為她不樂意他花他父母的錢。”

“然後呢?”

“然後什麼?”

“那個女孩子呢?”

“分手啦,”紀晨陽不以為然地笑笑,“分手好多年了吧,可他就是記著,交多少女朋友都忘不掉。你不知道,我那師兄平時可瀟灑了,當時我們那票學生裡,他租的公寓是最好的,開的車也是最好的,所以我其實很難想像他會為一個女孩子去自力更生是什麼樣子。”

“哦。”南溪悵然許久,落在紀晨陽眼裡,又是一陣偷笑。他有點不明白符家的環境怎麼能培養出符清泉和南溪這樣性格迥異的兄妹,一個沉毅深斂,另一個卻純淨懵懂,不過也不是沒有共同點的——看起來都有點一根筋。老半天后南溪又嘆了口氣,很為他那位師兄可惜的模樣,紀晨陽又說:“後來那師兄還跟我說,人談一次戀愛,就會老一次,而他只談了一次,就風燭殘年了。所以我覺得,我還蠻幸運的。”

“為什麼?”

“你真是個好奇寶寶,”紀晨陽好笑道,“因為我沒有等到自己的心老到鶴髮雞皮的時候才認識你。”

南溪撇撇嘴,立刻緊閉雙唇不敢再問十萬個為什麼。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哪句話?”

“於千萬人之中,”紀晨陽擰起眉想了好半天,“還有時間曠野什麼的,怎麼說來著?”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南溪輕輕地接下這一句,語音中透出些迷離悵惘,連同紀晨陽也微微發起痴來,連結賬排隊排到他,都叫了兩遍才醒過來。

然而他又覺得,似乎只有這一句話,才能形容他遇到南溪時,心裡汩汩湧出的歡欣。

不在不知如何去愛的輕狂年少,也不是已無力再愛的千瘡百孔之後,一切,都彷彿在恰到好處的那個點上。

回程的路上兩人都有些沉默,直到要上樓,紀晨陽提著重重的幾個大袋子,南溪說要幫忙,才打破這無言的尷尬。等開了門,才赫然發覺符清泉極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看到兩人回來,指著地上的一個大箱子笑笑:“南溪的書都還放在家裡,我猜有些你最近要看,所以幫你捎過來。”

南溪點點頭,開啟箱子看看,恰是她最近想要細看的幾本關於唱腔身段的書,還有幾位前輩行家的《長生殿》的VCD。她驚異於符清泉居然連她最近要看什麼都瞭解得如此清楚,再抬頭一瞅,卻見符清泉神態輕鬆,全不像才和她鬧得那麼僵的樣子。也不曉得是因為紀晨陽在他要裝裝樣子,還是最近幾天他有愧於心,所以凡事忍讓。南溪不情不願地跟他道了謝,客套式的問了一句:“你晚飯吃過沒?”紀晨陽一邊清點收拾買回來的東西,一邊也問:“我們準備做飯吃,你要不要也來點?”

符清泉的目光在紀晨陽來回奔波的身影上梭巡良久,而後很神清氣爽地說:“沒吃,不過……”他瞥向南溪的眼神極之懷疑,“你做還是南溪做?”

紀晨陽回過身笑道:“我做了半天苦力,當然是南溪做啦,怎麼樣,她手藝如何?”

符清泉嘿嘿兩聲:“我對你的勇氣表示無上的敬意。”

話音未落,南溪就氣鼓鼓地從書房裡衝出來:“喂,你別看不起人好不好?我是沒你那麼會做啊,好歹我也有幾樣拿手菜,能填飽肚子好不好?”

紀晨陽立刻表態,向南溪示好:“我站在你這邊。”

符清泉也不忙著接話,只在茶几上堆著的幾袋菜裡撥弄清點:“小排、山藥……燉湯?青椒、土豆……又是你那個拿手菜青椒土豆絲吧?”

紀晨陽眼見南溪投向符清泉的目光已咻咻咻地帶點仇視的意思了,心裡暗覺不妙,猜測吃完晚上這頓飯要相當冒一些風險。果然就聽符清泉掂著兩顆土豆問他:“誒,你見過跟手指那麼細的土豆絲兒嗎?”紀晨陽努力忍住笑,南溪衝過來,一把搶過兩顆土豆,又伸手比劃說:“就算是手指,那也是小拇指好不好?”紀晨陽心中哀嘆一聲,對這餐飯的標準,立刻從色香味俱全降低到……不知道那手指頭粗細的土豆絲,或者說土豆棒,能炒熟不?

南溪對符清泉拆臺的行為十分不滿,偏偏他今天興致高昂,除掉西裝和紀晨陽兩人一起堵在廚房口。她剛洗好土豆,擱到砧板上,兩人便一左一右地問:

“用刨子吧,別切了?”

“我給你切算了吧!”

提議用刨子的是紀晨陽,準備乾脆自己上場的是符清泉。南溪按著土豆還沒下刀,斜眼瞥見紀晨陽一手伸著刨子,好像很害怕的模樣;向左一瞥是符清泉,已經開始挽襯衫袖子了。南溪心裡那個氣呀,恨不得自己立時化成神刀手,手起刀落便能把一顆土豆嘩嘩譁刨成一堆細絲兒。偏偏她心裡很明白自己的實力,臉往下一垮,刀往案板上一拍,土豆往符清泉手上一塞:“你做算了!”

符清泉得意地接過土豆,那刀工極其利落瀟灑,三下五除二便把兩顆土豆切成細細的絲兒。再往水裡那麼一泡,洗掉黏著的澱粉,立刻就堆成一盤澄黃透亮的小山包,一條條的比刨出來的那種軟塌塌的絲兒要硬挺許多。符清泉端起盤子向紀晨陽和南溪展示了一番,極得意地笑笑:“所以,機器永遠不能徹底取代手工的地位。”

氣得南溪直掐手心,那個惱羞成怒,那個悔恨交加!早知道當年就不偷那點懶了,幹嘛每天中午都猴猴地跑到符家去吃飯呢!果然是吃人嘴軟,吃多了符清泉做的菜,如今只會切土豆棒了,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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