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3)

小說:青年近衛軍 作者:法捷耶夫

最奇怪的是他們這麼快就談妥了。

“你在看什麼啊,姑娘?德國人開進克拉斯諾頓了!你難道沒有聽見上杜望納雅傳來的卡車的聲音?”謝遼薩站在她的腳旁,好容易抑制著呼吸,說道。

華麗雅仍舊帶著那種平靜的、又驚又喜的表情,默默地望著他。

“你往哪兒跑啊?”她問。

有一剎那的工夫他感到有些發慌。但是不,這個姑娘不可能是壞人。

“我要到你們學校裡去,看他們怎麼……”

“你怎麼去法?你難道去過我們學校?”

謝遼薩說,大約兩年前他曾到他們學校去過一次,參加文藝晚會。

“我總有辦法溜進去。”他笑了一聲。

“但是德國人會不會第一步就佔領學校?”華麗雅說。

“我要是看見他們來了,我就一直往公園裡跑。”謝遼薩回答說。

“你知道,最好是待在閣樓上,在那裡什麼都看得見,可是人家看不見我們。”華麗雅說著就在毛毯上坐起來,很快地整理了辮子和襯衫。“我知道怎麼進去,我可以給你做嚮導。”

謝遼薩突然露出了幾分躊躇的神氣。

“你看,是這麼一回事,”他說,“如果德國人衝進學校,我們就得從二樓跳下去。”

“那有什麼辦法呢。”華麗雅回答說。

“你能行嗎?”

“那還用問……”

謝遼薩望了望她那結實的、曬黑的、覆著金色柔毛的退,心裡感到一陣暖意。不用說,這個姑娘是能從二樓跳下去的!

不多一會,他們倆已經穿過公園朝學校奔去。

這所紅磚牆的、寬大的、兩層樓的學校就在公園大門旁邊,在克拉斯諾頓煤業聯合公司大廈的對面,裡面的教室光線充足,還有一所很大的體育館。學校裡是空的,門鎖著。但是,出於他們所追求的崇高目的,謝遼薩折了一束樹枝,用樹枝打破樓下面對著公園深處的一扇窗戶,而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可恥的。

他們在地板上踮起腳尖穿過一間教室,走進樓下走廊的時候,他們心裡不禁起了敬畏之感。整個寬敞的建築物裡都是靜悄悄的,最輕微的——聲和響聲都會在四周引起空洞的回聲。在這幾天裡面,大地上有許多東西已經起了變化,有許多人和許多建築物都喪失了原來的名稱和任務,但是還沒有獲得新的名稱和任務。不過無論如何,這總是教育過兒童的學校,華麗雅曾在這裡度過她一生中許多歡樂的日子。

他們看到釘著“教師室”的小牌的門,釘著“校長室”的小牌的門,釘著“校醫室”、“物理實驗室”、“化學實驗室”和“圖書室”的小牌的門。是的,這是學校,成年人,也就是教師們,曾在這裡把知識和應該怎樣在世界上生活的道理教給兒童。

看到這些放著空課桌的空教室,看到這些還保持著特殊的學校氣味的房子,謝遼薩和華麗雅眼前突然浮現出他們在裡面長大的那個世界。這個在過去和他們是不可分離的世界,現在卻似乎一去不復返了。有一個時期,這個世界似乎是那麼普通、平凡、甚至乏味。現在它突然在他們面前升起,卻是這樣無比的美妙、自由,充滿了師生之間的坦率、真誠和純潔的關係。現在他們,老師們和同學們,都在哪裡呢?命運把他們播弄到哪裡去了?霎時間,謝遼薩和華麗雅的心都膨脹了,充滿了對他們當時不知珍視的那個逝去的世界的爇愛,充滿了面對這個崇高神聖的世界油然而生的敬畏。

他們倆都體驗到同樣的心情,——嘴裡雖然不說,可是心裡都明白;在這幾分鐘裡,他們相互之間特別接近起來。

華麗雅領謝遼薩順著一座狹窄的小樓梯走到二樓,再上去,到了通閣樓的小門跟前。門關著,但是這難不倒謝遼薩。他在褲袋裡摸了一會,掏出一把多用的折刀,其中就有螺絲刀。他旋下螺絲釘,卸下門的把手,讓鑰匙孔眼露出來。

“你的本領真不錯,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會撬門溜鎖的慣賊。”華麗雅取笑道。

“世界上除了撬門賊之外還有銅匠呢,”謝遼薩說,他轉過臉來對著華麗雅笑了一笑。

他用鑿子在鑰匙孔裡撥弄了一下,開啟了門;曬得發燙的鐵皮屋頂散發出來的爇氣,閣樓上曬爇的泥土、灰塵和蛛網的氣味,都向他們撲過來。

他們怕頭撞在椽木上,彎著身子走到閣樓上一扇滿是塵土的窗前;他們怕被街上的人看見,也不擦窗,就把臉緊貼著玻璃,兩人的面頰幾乎碰到一塊。

他們從視窗可以看見通到公園大門的整條公園街,特別是可以看見聳立著州黨委幹部住的標準式房屋的那一邊。正對著他們前面的街道拐角上,是克拉斯諾頓煤業聯合公司的兩層樓大廈。

從謝遼薩離開上杜望納雅林子,到此刻他和華麗雅一起把臉緊貼著閣樓上滿布塵土的玻璃窗,中間相隔的時間已經不短:德軍部隊已經進了城,整條公園街都擠滿了車輛,滿眼盡是德國兵。

“德國人……原來德國人就是這樣!德國人已經進了我們的克拉斯諾頓!”華麗雅心裡想道。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她的胸部由於激動而起伏著。

謝遼薩更關心的卻是事情的外表的、實際的一面;他的銳利的眼睛看到了他們從閣樓視窗看出去的視野中的一切,不自覺地把每一個細節都記住了。

學校和煤業聯合公司中間相隔不到十公尺。煤業聯合公司的房子比學校低。謝遼薩可以看到下面的鐵皮屋頂、二樓的房間內部和樓下靠窗的一部分地板。除了公園街之外,謝遼薩還看到有些地方被房屋擋住的別的街道。他還看到被德國兵霸佔的房屋的院子和後院。他漸漸地把華麗雅也吸引到他觀察的範圍。

“灌木,他們在砍灌木……你看,連向日葵都砍掉了,”他說,“可是這兒,在煤業聯合公司裡,大概要設立他們的司令部。瞧,他們那副作威作福的神氣……”

德國官兵——事務員和文書——井井有條地把自己安排在煤業聯合公司的上下兩層。德國人的樣子都很高興。他們把全部窗子都開啟,在分配給他們的房間裡東看西看,在桌子怞屜裡亂翻,怞著煙,把菸頭扔到煤業聯合公司和學校中間無人的夾道里。過了一會,房間裡出現了幾個俄羅斯婦女,有老有少。她們都拿著水桶和抹布,一個個都撩起衣服,開始洗地板。乾淨整齊的德國文書們就拿她們當做說笑的材料。

發生這一切的地點離華麗雅跟謝遼薩是那麼近,謝遼薩的心裡突然一動,起了一個還沒有完全成熟的、無情的、折磨著他同時又給他帶來喜悅的念頭。他甚至注意到,閣樓上的窗子很容易取下來。窗子很單薄,用幾根細釘斜釘在窗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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