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小說:青年近衛軍 作者:法捷耶夫

彷彿是從地下傳到她耳朵裡: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我,奧列格-柯舍沃伊,在加入‘青年近衛軍’隊伍的時候,對著我的戰友,對著祖國災難深重的土地,對著全體人民,莊嚴宣誓:絕對執行組織的任何任務;對於有關我在‘青年近衛軍’的一切工作嚴守秘密。我發誓要毫不留情地為被焚燬、被破壞的城市和鄉村,為我們人民所流的鮮血,為礦工英雄的死難復仇。如果為了復仇而需要我的生命,我將毫不猶豫地獻出它。如果我因為禁不住拷打或是由於膽怯而破壞這神聖的誓言,那就讓我的名字和我的親人遺臭萬年,讓我本人受到同志們的嚴峻的手的懲罰。以血還血,以命抵命!”

“我,鄔麗亞娜-葛洛莫娃,在加入‘青年近衛軍’隊伍的時候,對著我的戰友,對著祖國災難深重的土地,對著全體人民,莊嚴宣誓……”

“我,伊凡-杜爾根尼奇,在加入‘青年近衛軍’隊伍的時候,對著我的戰友,對著祖國災難深重的土地,對著全體人民,莊嚴宣誓……”

“我,伊萬-捷姆奴霍夫,莊嚴宣誓……”

“我,謝爾蓋-邱列寧,莊嚴宣誓……”

“我,劉波芙-謝夫卓娃,莊嚴宣誓……”

………………

………………

這個謝爾格-列瓦肖夫,上回他第一次來找她,敲她的窗,她跑出去迎接他,後來他們一直談到天亮,那時候,他大概完全不瞭解她,——誰知道他想到哪裡去了!

不管怎樣,她這次出門,還沒有走,就遇到謝爾格-列瓦肖夫這第一個難題。他們是老同學,當然,劉勃卡不能不跟他打個招呼就走。安德烈叔叔沒有被捕的時候,謝爾格就遵照他的勸告進了辦事處的車庫當卡車司機。劉勃卡派了街上的一個頑童去找他,——頑童們跟劉勃卡關係都很好,因為她的性格跟他們差不多。

謝爾格一下班就來,可是時間已經很晚了。他就穿著他從斯大林諾回來時穿的那身工作服——在德國人統治下連礦工都不發工作服。他身上非常髒,津神疲倦,臉色陰沉。

追根究底地問她到哪裡去、去幹什麼——這種事他是不會做的,但是,顯然他腦子裡整個晚上都在琢磨這件事,他那叫人難受的沉默把劉勃卡惹火了。到末了她忍不住跟他大發了一通脾氣。她是他的什麼人——是妻子,還是情人?現在,生活中還有這麼多的事等著她去做,她根本顧不上去談情說愛。他到底有什麼名分來折磨她?他們不過是同學,她並沒有義務向他解釋,她是到她需要去的地方料理家務去的。

她仍舊看得出,他並不十分相信她要去辦的事,他無非是在吃醋,這使她感到幾分滿足。

她需要好好地睡一覺,可是他老賴著不走。他的脾氣犟得要命,他會坐上一夜不走,最後劉勃卡還是把他攆走了。但是如果在她離開的期間他一直這樣悶悶不樂,她還是覺得於心不忍,所以她送他到院子裡,在大門口挽住他的胳膊,緊挨著他站了一會兒才跑回屋子,馬上脫掉衣服,鑽到母親的床上。

當然,說服媽媽也很傷腦筋。劉勃卡知道,面對著生活厄運束手無策的媽媽,孤零零地留下來是多麼難受,不過媽媽非常老實,容易受騙,所以劉勃卡就緊偎著媽媽,對她編了一大套使她不會懷疑的話,後來就在母親床上睡著了。

天矇矇亮,劉勃卡就醒了,她一面哼唱著,一面收拾行裝,準備上路。她捨不得把好衣服弄壞,決定穿家常的衣服,但是仍然要儘量穿得鮮豔一些,可以惹人注目。至於她那件最漂亮的天藍色真縐紗的連衣裙、天藍色的鞋子、鑲花邊的內衣和絲襪,她都放在小手提箱裡。起先她只穿貼身襯衫和短褲,對著兩面勉強可以照得見整個頭部的普通小鏡子卷頭髮,嘴裡哼唱著,把頭轉來轉去地搞了將近兩個小時。由於站得太累,她把重心輪換放在兩隻奶油色的、結實的、小小的腳趾也很結實的光腳上。然後她套上束腰帶,用小手擦擦粉紅色的腳底,穿上肉色麻紗襪和奶黃色皮鞋,把那件薄薄的,——作聲的,印著豌豆、櫻桃、還有天曉得是什麼花花綠綠的玩意兒的連衣裙朝身上一套。這時她還是不停地哼唱,但是一邊穿衣服一邊已經在嚼什麼東西了。

她感到輕微的激動,這不僅沒有使她膽怯,反而給她壯了膽。歸根到底,她真是幸福,因為她可以行動的時刻終於來到了,她可以不必再白白耗費自己的津力了。

兩三天前的一個早上,一輛不大的、有著長方形車廂的綠色汽車,就是從伏羅希洛夫格勒運食物給德國行政機關的官員們的那種貨車,在謝夫卓夫家的小房子旁邊停下。開車的憲兵對坐在他身旁的帶自動槍的兵士說了一句什麼,就跳下車來,走進屋子。劉勃卡迎著他走出來,他已經進了餐室,在東張西望。他迅速地朝劉勃卡瞥了一眼。他還沒有開口,她已經根據他臉部某些難以捉摸的線條和舉止,看出他是俄羅斯人。果然,他說的是地道的俄語:“汽車要加水,您這兒有沒有水?”

一個俄羅斯人,而且還穿著德國憲兵制服——他也不打聽打聽,他是跑到誰家來了!

“滾你的蛋!懂嗎?”劉勃卡圓睜著藍眼睛,泰然地直瞪著他,說。

她根本連想也沒有想,衝口就對這個穿軍服的俄羅斯人說出了這句話。要是他膽敢碰她一下,她就會哇哇叫著奔到街上,驚動整個街區的人,大喊大嚷著說她讓那個兵士到峽谷裡去取水,他因此就要打她。但是這個奇怪的開車的憲兵一動也沒有動,他只冷笑了一聲,說:“您做事太莽撞。這對您沒有好處……”他迅速地張望了一下,看看他們背後有沒有人,就急急地說:“瓦爾瓦拉-納烏莫夫娜叫我捎個口信,她非常想念您……”

劉勃卡的臉色蒼白了,不由地朝他挪動了一下。但是他把細長的黑手指放到嘴唇邊,阻止她發問。

他跟著劉勃卡走到門道里。她雙手提著滿滿的一桶水,探索地窺視著司機的眼色。但是他對她望也不望,接過水桶就向汽車走去。

劉勃卡故意不跟著他,而是從門縫裡觀察:她希望等他送還水桶的時候能向他打聽點訊息。哪知那個司機把水灌進散爇器之後,就把水桶朝庭園裡一扔,很快地坐進車子,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車子就開動了。

這樣一來,劉勃卡就得到伏羅希洛夫格勒去一趟。當然,她現在受“青年近衛軍”的紀律的約束,不能不通知奧列格一聲就走掉。不錯,她以前也曾向他暗示過,說她在伏羅希洛夫格勒認識一些人,可能有用。現在她對他說,碰巧有個適當的機會可以去看看。但是奧列格沒有馬上允許她,請她稍等一下。

使她感到驚奇的是:在他們談話之後總共只過了一兩個小時,妮娜-伊凡卓娃就來到劉勃卡家,告訴她同意她去,而且還說:“到了那邊,你把我們的人死難的經過、他們的姓名以及他們在公園裡被活埋的情形,統統告訴他們。你再說,儘管這樣,工作還是大有開展,這是上級同志請你這樣轉告的。關於‘青年近衛軍’,你也告訴他們。”

劉勃卡忍不住了,問道:

“卡蘇克怎麼知道,到了那邊可以談這一切的呢?”

妮娜在斯大林諾做地下工作時就養成小心謹慎的習慣。所以她只聳了聳肩,但是繼而一想,劉勃卡也的確可能不敢把交待她說的話對那邊講,於是她就用平淡的聲調說:“大概上級同志知道你去找誰。”

劉勃卡甚至覺得奇怪,這麼簡單的理由她怎麼會沒有想到。

劉勃卡像其他參加“青年近衛軍”的人一樣(沃洛佳除外),既不知道,也不想去打聽奧列格跟克拉斯諾頓的成年地下工作者裡的什麼人有聯絡。但是劉季柯夫卻很清楚,劉勃卡被留在克拉斯諾頓是為了什麼目的,她跟伏羅希洛夫格勒那邊的什麼人有聯絡。

是一個寒冷的日子,烏雲低低地在草原上空賓士。劉勃卡一手提著小手提箱,另一隻胳臂上搭著一件薄大衣,站在開闊的伏羅希洛夫格勒公路上。冷風吹拂著她的色彩鮮豔的連衣裙,吹得她兩頰通紅,但是她並不覺得冷。

公路上常有卡車吼叫著在她身旁疾駛而過,車上的德國兵和上等兵嘻嘻哈哈地硬請她上去,有時還對她做下流的手勢,但是她鄙視地眯起眼睛,不去理睬他們。後來她看見有一輛車身低而長的淺色小汽車向她駛近,司機旁邊坐著一個德國軍官,她就隨隨便便地舉起了手。

軍官迅速地朝後座轉過身去,顯露出背部褪色的制服,大概,有上級坐在那裡。汽車發出煞車的吱吱聲,停了下來。

“請坐!快些!①”軍官把車門開啟一點,嘴角微露笑意,對劉勃卡說。他又砰的一聲關上車門,伸過手去開啟後座的車門。

劉勃卡低下頭,拿著小手提箱和大衣,輕快而麻利地上了車,車門在她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

汽車猛的開動,迎風發出嘯聲。

劉勃卡旁邊坐著一個乾瘦而結實的上校,他的灰黃的臉颳得津光,厚嘴唇耷拉著,頭上戴著褪色的高頂軍帽。德國上校和劉勃卡帶著兩種形式完全相反的傲慢互相對視著——上校是因為他有權力,劉勃卡是因為她畢竟非常心慌。坐在前面的青年軍官也轉過臉來望著劉勃卡。

“您要我們把您送到哪兒去?②”臉颳得很光的上校帶著布西門人③的笑容問道——①②原文為德語。

③布西門人是南非的一個部族。

“我一點兒也不懂!”劉勃卡曼聲說道,“請您說俄語,不然就別開口。”

“到哪兒去,到哪兒去……”上校把一隻手不明確地朝遠方揮了一下,用俄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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