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4)

小說:天堂收音機 作者:伊藤正幸

哎,對著已經可以很清楚地聽到我聲音的想象力豐富的各位聽眾朋友,我為什麼要說這個呢?那是因為我覺得,即使是那些孤僻頑固的人我們也是可以想象的,不是嗎?作為想象電臺播放者的我和收聽者的各位,對我們來說任何想象都是無所不能的。

而且,我們也必須不停地跟那些現在聽不到廣播的人搭話。要做到無論什麼時候我們的聲音傳遞到他或她的耳朵裡都是很自然的。也許,更準確地說這是在創造讓他們聽到我們的機會。說心裡話,我的小算盤就是步步為營地擴大我的聽眾群啊!啊哈哈!

我對他們的人物形象進行想象,在腦子裡弄成像小說那樣的東西,也許真的會有這樣的文章吧。現在我按照我記住的來朗誦,聽好了啊!請在想象中加上混響音效,請收聽!

“那件事在電話中聽老公的朋友說了好幾次了。我和他揹著老公在外面見面已經好幾年了。無法見面的時候也經常會打電話簡短地聊幾句。而且,一定會刪除來電記錄。

“那之後,我總是做同一個夢。樹上有一個仰面朝天的人,周圍是白色的霧靄。我化作一隻黑白相間的小鳥落在這個一動不動的男子身邊。可是作為小鳥的我卻聽不到他說話的聲音。我只能聽到遠處海浪的聲音。”

啊啊,冒牌作家的山寨小說!獻醜了。真的是丟人現眼啊!不過,這樣一來,那些聽不到廣播的人的樣子就可以一點點被塑造出來了。嗯,這是把樹上的我作為設定的背景想出來的一段小說,就是說小說裡一定要確確實實保證有我出現,啊哈哈。如果有人說,不對,DJ阿克先生,如果是這樣的人的話,就一定能夠聽得到廣播,不是嗎?這當然可以,我期待大家提出各種各樣的意見!

所以說我希望大家能夠源源不斷地給我們這個新板塊傳送郵件。我希望大家能夠毫無顧忌地把我想象的這個故事繼續寫下去。我們這麼多的聽眾朋友可以分鏡頭進行接力。投稿不是小說的調調當然也是OK的。哪怕只有一句話也可以啊!我再喊一聲啊!請大家在腦子裡給我這一聲吼也多加些混響音效啊!來了。這裡是“聽不到想象電臺的人是這樣的人”板塊。這裡是想象電臺。

哎,說起來我們的風格還真的挺像AM廣播的呢。不過回過頭來一想,我們這個想象電臺到底是AM廣播呢,還是FM廣播呢?

如果是FM廣播的話,我就應該找些更裝腔作勢的話題才行啊,英語也應該更有點英語味兒才對啊。如果是AM的話,我是不是應該把主持人的位置讓給比我年輕很多的人才對呢,說實話,應該是搞笑藝人或偶像什麼的才對路,而不該是像我這種來歷不明的人。

不管是AM還是FM,都是我DJ阿克過去給樂隊的新曲做宣傳時經常跑的地方。廣播電臺,真是令人懷念的地方啊!那個時代能夠把歌曲播放給目標人群聽的手段就只有廣播啊。現在則可以透過網路配上動畫來進行介紹了,不過這部分的費用人們是不願意掏的,市場已經跌入谷底。我們這群從事音樂行業的人,就好像走在水流已經快要乾涸斷流的河灘,一邊克服著腳邊石頭的磕磕絆絆,一邊艱難地向前跋涉。

AM是Amplitude Modulation的簡稱,也就是調幅廣播。FM是Frequency Modulation的簡稱,也就是調頻廣播。這說的是訊號傳送的調製方式不同。如果從這個含義上說的話,我們的電臺應該是Imaginative,也就是想象調製。也許該起個名字叫IM廣播,然後去申請專利才是明智之舉吧。啊哈哈。

這麼一來,我為您送上的就是IM界第一個專題板塊“聽不到想象電臺的人是這樣的人”了。不過,要跟大家說聲對不起!我還是早點坦白了吧,不然的話就好像我在欺騙各位聽眾朋友一樣,感覺很不好,所以我就如實招了吧。其實在進行這個板塊的時候,我腦子裡翻來覆去想的就只有我的老婆啊。實在是對不住大家啊!

那個,從現在開始我要說的這段話會是超私人的話題,如果您不想聽的話,請各位連續播放幾首你們自己喜歡的歌曲吧。我趁這工夫把我想說的話說一說。我說完了的暗號就是我們節目的臺呼音樂。聽到那個我們所有的聽眾就回來集合吧!那麼,開始了。

選擇聽我嘮叨的各位,請原諒我的婆婆媽媽,我老婆她到現在還沒跟我聯絡過。有這麼多人在聽我的廣播,可是為什麼只有她沒有來聽呢?手機上也沒有任何動靜。就算她把手機弄丟了,在我們這個想象電臺也可以馬上跟我通話不是嗎?

本來她也不是那種不善於想象的人,相反應該說她是個狂想家。所以,她聽不到是不正常的。年輕的時候她做過舞臺劇的音響師。那時候她剛上大學,加入了社團就直覺地認為自己更適合做幕後工作,雖然我自己誇自己老婆不太好,但她真的長得眉清目秀,社團的學長們不厭其煩地勸她做女演員,但她一旦打定主意了,完全是對此充耳不聞啊。

然後,她有模有樣地學起了音響。在我跟她交往的時候,有一次去給她幫忙,看了她工作的整個過程,那可真是一個毫無回報的工作啊。首先,音響師要按照劇本提示的前後順序,遵照導演的意圖,把所有的聲音素材全部蒐羅回來。這包括烘托氣氛的音樂、安靜的音樂、在日本基本不會出現的槍擊聲、蜂群飛舞的聲音和很抽象的攻擊的聲音等等。有時候劇本出來得很晚,會被要求在一個小時之內,即便是臨時對付,也要馬上就弄出某種類似什麼的聲音。

當演出的排練進行了一段時間之後,排練場地內就會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個簡易的音響臺。音響師將在那裡配合著演員們的表演透過按鈕發出聲音。導演會說這裡的音質好像有點不對、時間上有點錯位什麼的,再把改進的方法記錄在劇本的影印件上。

相對做音響來說,做音樂的還會好很多,因為至少名字會印在宣傳單上,而且在排練現場播放音樂的時候,作曲和編曲還會得到大家的誇獎,比如“這曲子真不錯啊”。可是作為音響師卻幾乎聽不到這種誇獎,頂多是得到一個認可,被導演說一句“這裡這樣就OK了”。

而且,到了正式演出的時候,音響師往往和燈光師一起被塞進劇場後面樓上的一個狹小房間裡。坐在一張小桌子前,有一盞小燈會一直垂到面前,人就像頭上長了發光觸角的安康魚一樣。音響師要開啟那個標滿了各種記號的劇本,在關鍵時刻準確地發出聲音,並透過音量調節鈕來調整音量的大小。每場演出都要一秒不差地配合著演員的演出把劇本從頭到尾過一遍,真是耐心可嘉。

而且,她們是絕對不可以出錯的。這也可想而知。如果演員正“撲哧”一刀捅在對方身上,可這個時候響起的卻是賣豆腐的叫賣聲,那怎麼能行呢?哈哈。一臺戲都被毀了。

現場音樂會的話就沒有那麼嚴格。哪怕是要進副歌時貝斯手把和絃搞錯了,或者是鍵盤手忘了轉換取樣的音色,只要樂曲在進行著總會有辦法糊弄過去的。可是舞臺劇如果發生幕後工作失誤的話卻是致命的。所以,她那時候經常說,演員的失誤會讓人覺得可愛,可我們的失誤會讓我們徹底失業。我的老婆還真會說啊!

去東京以外的地方演出的話,如果是商業演出還好,要是趕上那種小的劇場情況就十分糟糕了。我帶著樂隊四處走穴的現場音樂廳也是一樣,鄉下那音響裝置真是一塌糊塗。歌手會埋怨說,這種裝置貝斯的低音根本出不來哦!我只好糊弄他們說,沒有貝斯不是也挺好的嘛。這種事情司空見慣,如果是舞臺劇的話情況就更糟了。

用我老婆的話說,有時候擴音器的狀況糟糕到了跟當地暴發戶家客廳裡的組合音響差不多的水平。當然這是個比喻,並不是真的就用暴發戶家的音響,而是說有的時候會寒酸到那種程度。可是導演腦子裡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也在東京看過了用好裝置完成的公演,所以彩排的時候對音響的要求就會變得非常嚴格。導演就會一直說“這裡聲音太小了,音破了也沒關係,把音量調大!”“這裡應該更有張力的!不能再加些低音嗎?”這樣的話。總之,都是鄉下的組合音響無論如何也實現不了的要求。

可是,所謂的音響師,就是一群默默無聞、任勞任怨地追求完美的傢伙。他們會用電腦鼓搗那些音像材料,直到做到最好。

雖然我們搞音樂的這個領域裡的音響師們也有著身居幕後的某種尊嚴,但要比耐心和毅力的話,還是搞戲劇那群人更佔上風。對他們真的除了尊敬就沒有別的了,如果有人不尊敬他們,那絕對是被他們嚇傻了。哈哈。除此以外,他們都很能喝,雖然偶爾也有例外。哈哈。

說來話長啊,我老婆美里就是在這樣的世界裡工作,並深受同行信賴。所以她是一位傑出的女性,她根據劇本逐字逐句地用想象去選擇聲音並進行加工,她能夠比導演的要求更出色、更準確地把聲音表現出來。可是後來有了孩子之後,我好說歹說讓她辭職了,結果好幾個導演和戲劇界的人士都狠狠地批評了我。這也就是說她的想象力是非常豐富的,這些人對我的批評就是明證啊。

說心裡話,這個電臺對我來說都是無所謂的,哈哈,只要美里能跟我聯絡就好了。如果那樣我一定會把節目丟在一邊去跟我老婆聊天的。“你到底在哪兒呢?有沒有受傷啊?我們在哪兒會合啊?你知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啊?你想不想把兒子叫回來,我們三個人一起生活呢?”我有太多話想要說了。還有我還想把我給她起的外號從頭到尾一個一個說出來,然後和她一起把這些外號分成她喜歡的和她不喜歡的。然後把她給我起的也都說出來,我想跟她說,無論哪一個我都喜歡。

啊啊,是啊,這就是秀恩愛啊,我就是要大秀特秀!這是我的節目,誰也管不著。我才不管聽眾會不會一下子減少很多呢,我沒開玩笑。

我可不是為了提升大家對我的好感才故意裝出一副對老婆一往情深的樣子的啊。其實,我是心裡有鬼啊。以前我也做了很多蠢事。比方說,我說想要包裝一個年輕的女歌手,就把在演唱會慶功宴上認識的女孩強行塞進哪個樂隊裡。然後跟事務所的高瀨先生誇下海口說這孩子一定會紅的,並打包票說預算一定很低。然後再對這女孩說,一定要學習一下南亞的音樂才行,進而把她培養成一個揹包客,跟她說要去錄製她在國外小鎮上創作的音樂什麼的,然後只帶著這女孩一個人出國,也就是去矇騙那些還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所謂的搖滾少女。不過,現在想想,對方也一定是有著自己的小算盤的。總之,這種橋段作為我愚蠢人生的往事之一,有那麼一段時間曾經被反覆操練過。

那個時候,老婆基本上對我已經不聞不問了。實際上,當時美里也剛剛重新回到舞臺音響的世界。恐怕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我兒子草助了。那時候他還很小,可是爸爸卻基本不著家,而媽媽把他往外婆家一丟,就出去工作了。過去簡直就像一場夢啊,一想到那幾年的事情,腦子就變得糊塗起來。可能這是一種逃避吧。哈哈。後來仔細一想,我那副吊兒郎當、放浪形骸的樣子像極了爺爺的作派,於是自己也覺得厭倦了。

不過,並不是說我就這麼輕易地改邪歸正了。除此之外,我還曾和同行玩過幾次小小的愛情冒險。搬回到這個鎮子來也是為了和那些孽緣做個了斷。啊,要是讓老婆聽到了這些可怎麼辦呢?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希望她能聽到這些。我到底在說什麼呢?也許我這個人太自私了,但我還是決定要開始新的生活。年紀也不小了,開始新的人生也未嘗不可,有如此強烈的願望也正是我的個性嘛。只是這件事我必須得到老婆極大的寬容,我現在可以說是變相地跟她撒了一次嬌。

所以,說我租的公寓除了地基以外其他的部分已經完全沒有了,我真不願意相信。我回來打算在此度過後半生的城市全部被毀了,甚至有人說它現在還都泡在苦澀的海水裡,這真的難以接受。這次的受災範圍很大,有很多聽眾都處於絕望之中,這一點我也不願意接受。

這是誰下的詛咒嗎?如果是的話,我就要反過來去詛咒他!我的對手是神嗎?就算你是神,我也要告訴你不要亂來!我要掐住你的脖子玩命地搖,直到你的鼻子和嘴裡都流出黏液。我要把你頂到天上去,看著你痛苦掙扎,聽你大聲喊著“救救我、救救我”,發出恐怖的尖叫。我要讓你手腳慌亂,讓你出醜,讓所有人不再對你抱有敬意。我要把你折磨到快要斷氣時再用膝蓋猛踢你的肚子,並把你帶到山頂上,讓你從那裡看看這個城市。你這傢伙有什麼權力這麼做?我要用這附近的扭曲折斷的鋼筋從你的小肚子扎進去,穿過你的內臟。就在你疼得彎下腰的瞬間,我要讓你嚐嚐我的鐵頭功,一定撞得你口吐鮮血,把你的牙也撞飛幾顆。我還要“嘎吱嘎吱”地攪動插在你肚子裡的鋼筋,你說你有什麼權力這樣做?我還要把你直接用鐵絲一圈一圈綁在樹上,順便用石頭耐心地把你雙腳的腳腕都敲折,讓你永遠也逃不掉。好了,你給我好好看著你做的好事!我要把你的眼皮撕下來丟給天上飛的小鳥,我要讓你用那已經要掉出來的眼珠子、你那已經乾涸起褶的眼珠子、你那已經深深映入這副慘景的瞳孔好好給我盯著看!如果各位聽眾跟我講述的事情都真的發生了的話,如果我可以從這個樹尖上下來的話,我一定要這麼做。

哎?也有可能我的老婆並沒有跟我一樣感到如此憤怒。也許她只是對我的自私任性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才在那個時候摔門而去到現在也不想聯絡我。如果是這樣的話可如何是好啊?我剛才說狠話把責任都賴在神的身上,其實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我就開始這麼想了。

也就是說,也許我老婆現在正在想,冬助你這傢伙不可以這麼亂來啊!她正在想掐著我的脖子使勁搖,直到我的鼻子和嘴裡都流出黏液。想著把我頂到天上去,看著我痛苦掙扎,聽我大聲喊著“救救我、救救我”,發出恐怖的尖叫。如果她說該被譴責的人正是我,我也無話可說啊。

“冬助!”

哎?

“哎呀,阿冬啊!”

是……?

“我啦,你老爸我啊!”

啊!

“我是洗禮名裡帶‘啪噼噗呸咆’[16]發音的浩一啊!”

大哥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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