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趙構開大掛

趙構略一沉思,說道“任何一件事情,都沒有絕對的對與錯,要根據做事的動機和目的,相對而言,這個,我姑且叫作‘相對論’。任何法度,都有其時代的侷限性,都應該做到與時代的展相適應,我把它叫做‘與時俱進’。

慶曆新政、熙寧變法,包括元豐改制,都在試圖給這個國家注入新鮮活力,這是進步的表現。但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往往出現南轅北轍的結果,事與願違,甚至惡化。究其原因,一是利益,二是制度。”

說到這,趙構停頓了一下,在想著怎麼措辭,無意中看到廳中眾人,一個個猶如小學生上課一般,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大氣不出,眼睛直勾勾盯著趙構,像盯著一個天外來物一般。

趙構忽然想起,這是在大宋,不是在後世大學的階梯教室,自己又開掛了。如此大量的後世資訊撲面而來,這幾位不困惑才怪。在古代,越是看不透的帝王術,才具有真正的王霸之氣,君不見,始皇嬴政的阿房宮,光前殿就佔地五十五萬平方米,高臺達十二米以上,換成現代,你站在相當於七十七個足球場大的空地上,仰望一個站在近五層樓高的人,那是什麼感覺?

什麼是洗腦?反覆灌輸,強制接受。當然,對這些精英,不適合這種模式,那就用海量的現代理念去不斷衝擊他們的大腦,直到他們開始懷疑人生。

趙構於是接著開講“利益,是任何一個國家、民族、集體、宗族、家庭、個人都無法迴避的一個現實性的東西,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可見,逐利之心,人皆有之。有錯嗎?沒有,關鍵是什麼呢?關鍵在於利從何來?利往何去?

韓稚圭言,是取利於民,與民爭利。我姑且問一句,民利在何處?我大宋遵循‘守內虛外’之策,朝廷入不敷出,太宗至道三年(997年),歲入2224餘萬緡,支出一半,尚有半數節餘;天禧五年(1o21年),歲入餘萬緡,支出餘萬緡,節餘24o7萬緡;皇佑元年(1o49年),歲入餘萬緡,收支趨平,已無節餘;到英宗治平二年(1o65年),歲入為餘萬緡,支出萬緡,又有非常支出1152萬緡,出現財政赤字1573餘萬緡。朝廷收入逐年減少,而支出有增無減,財政赤字數額逐年增加,累世所藏,幾乎掃空。”

一大串數字說出來,就像一串串炸雷,轟在大廳眾人的腦袋上。這應該是戶部尚書的賬本子啊,怎的王爺如此精曉?幾個人中,歐陽珣、鄧肅二人宦海多年,汪、陳二人尚未算真正邁進這個門檻。一番話下來,都不禁心裡且驚又喜,驚詫的是趙構一位年輕的王爺,能對下面的事情摸得如此清楚,而且直指戶部財政大計,這不是一般王爺所能有的,如此來看,是個不好糊弄的主兒;喜的是,看起來,這位康王趙構,不像東京汴梁城裡宮裡宮外所傳的那樣,單是這個思想,這份見識,就比其他王爺高了一頭。

趙構繼續開掛道“入不敷出,怎麼辦?加賦!於是,除了田稅外,又增加義倉稅、身丁稅、雜變稅、折變稅等,徭役之外,還有差役,城郭之中,尚有科配,全美先生,在您看來,如此賦役,可還合理?”

歐陽珣汗都下來了,方才是話趕話,仗著文人之氣,斗膽和趙構請教,實際上,卻沒有多少功課提前來作,但也是有地方從政的經歷,自是知道治下小民的疾苦,不少庶民為了逃避繁重的賦役,不得己,將自己的私田投於大戶豪紳名下,致使土地兼併日趨嚴重,這些大戶豪紳,多有背景,有的甚至就是高官勳貴,名下之田,自是不用交稅,國家收入不見增加,只好繼續加派,形成惡性迴圈,致使社會矛盾日益尖銳激化,歐陽珣怎麼會不知道呢?

略拭額頭,歐陽珣揖禮道“王爺明鑑,庶民無力支付稅賦者,十有八九。”

趙構點點頭,請歐陽珣入座,神色莊重道“雖是如此,自太祖開國,採取之國策的‘守內虛外’,也可以說是‘攘外必先安內’,單從這個政策本身講,沒有錯。但剛才我講了,任何一件事,要辯證的去看,要相對而言。‘守內’,怎麼守?守什麼?‘虛外’,是對外策略的虛?還是真虛?還是不得不虛?這個問題不搞清楚,是要出大問題的。對內的本質是什麼?小王愚見,覺得應該是國富民強。只有國富民強,才能攘外不虛。”

趙構接過吳喜遞過來的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慶曆新政也好,熙寧變法也罷,都是旨在實現‘國富民強’這個問題,但為什麼都中道夭折,半途而廢?我朝歷朝歷代不乏大智大賢,范文正公和王介甫公,都是大智慧者,其所倡導的改革,也是與時俱進的必然,可為何執行不下去,直到完全廢棄?根本的原因是什麼?”

趙構看了看歐陽珣,說道“方才全美學生提到‘青苗法’,介甫公的本意是好的,小民無力承擔的,由國家先補貼進去,來年還本息,旨在鼓勵農桑。‘洪範八政,食為政’,本朝萬萬子民,吃飽肚子穿暖衣,在我看來,是頭等大事,介甫公,怕也是這個本意。但有時候,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動機是好的,但目的往往達不到。箇中原因,不知大家想過沒有?”

趙鼎一直也沒說話,趙構幾次看過去,他都在凝神沉思。這和趙鼎一貫穩重的性格有關。不料,這個時候,趙鼎開口了。

“大帥,”他叉手揖禮道“鼎,權值開封府士曹,和百姓多有接觸,介甫公的新法,下面的庶民確有牴觸,無他,還不起!我們來算一筆賬,尋常田稅‘見稅什伍’,這就是一半,畝產二、三石不等,以三石豐產為例。一戶四口之家,有私田十五畝,此為下戶人家,一年兩熟,年收入九十石左右,兩稅約佔五十石,其餘各稅可佔十五石左右,尚餘三十石左右,約合三千六百斤,人均日用度在二斤多一點,再摺合日常花費用支,人均口糧僅能解決溫飽,一但遇上災年,就要節衣縮食,倘若大災之年,顆粒無收,或賣地,或借貸,自此,由主戶之家,變為客戶。但如果是分成地租,還要多上一二成,許多小主戶或佃戶,一年下來,好年景,還勉強餬口,遇上天災荒年,只好背井離鄉,家中人口多的,只好賣兒賣女,也不罕見。介甫公的‘方田均稅法’,本可以緩解這個局面,無奈反對者眾,也是不得行之。”

說到這,趙鼎也是長嘆一聲,為民之憂而憂之心,真情流露。

趙構讚許地點點頭,道“元鎮先生所言極是,問題是,本是利國利民之舉,怎麼會推行不下去?小民無利可圖,甚至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怎麼會有積極性?那麼,是誰把這塊大蛋糕切去了一大半?”

問題的實質呼之欲出,卻是十分尖銳。話已至此,芸芸眾公如果還是不明白,趙構不介意給他們一些閒職養起來,至於進入核心幕僚,趙構不要連話都不敢講的人。話都不敢講,你怎會指望去做事!

汪若海酒到杯乾,一臉熏熏,酒杯一頓,朗聲道“無他,地主豪強,勳貴高官也!”說罷,起身揖禮道“大帥,若海家道殷實,祖上也有蔭德,去歲,家中新添上等水田近百傾,均是買賣所得。今天小子酒大,恕我直言,實話實講,並沒有報府衙,府衙也沒有問,不止舍下,都是如此。許多小戶、下戶人家,田產賤賣,本想討個活路,卻一腳又跳進火坑,租稅已達八成,更有無田而有稅者,升斗小民怎堪重負。只好變成流民客戶,一遇動盪年月,皆成隱患。今春,若海修書老家,勸族長降低賦稅,安穩地方,還好,若海的話,還有些分量,堂兄回書,稱春稅在五五之數,附加個稅已經豁免,僅此一舉,佃戶已經是感恩戴德,田賦收下來,反倒增加一成,成了兩利之舉,族長來書,計劃秋稅照此辦理,沒想到居然有當地三成小戶地主主動投靠,將田地投入門下,田業不知增加了多少。家族收入增加而國不增,若海想來,頗覺惶恐慚愧。”言罷向趙構一揖,滿臉悲憤羞愧之情,皆是真情流露。

趙構扶起汪若海,道“東叟先生肺腑之言,令人感動。也是一番大實話,掏心窩子的話,小王愛聽,大家就該這樣,有什麼話,直言不諱,小王洗耳恭聽,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大家只有把心底的話說出來,才能集思廣益,拿出章程來。”無意中,汪若海拔了個頭籌,眾人眼中的目光,有了一些色彩。

陳東坐不住了,本身就是大炮脾氣,開口道“東叟兄所言極是,地主豪強,趁火打劫,強取豪奪,致使土地兼併日益深重,我朝偏偏‘不抑兼併’,勢官富姓,佔田無限,兼併冒偽,習以成俗。地各有主,戶或無田;富者有彌望之田,貧者無卓錐之地;有力者,無田可種,有田者,無力可耕。內亂不止,暴民興事,根在於斯。黎民百姓但凡能過得去,怎會殺官造反?一如當今,不是朝廷羸弱,怎會堂堂大宋,連京師都丟了!我看,根本就是官逼民反!”

“豎子,住口!”、

“少陽,慎言!”

“陳少陽,你可真是個陳大炮!”

……陳東話音未落,席上已是一片叱喝之聲。歐陽珣、趙鼎更是臉色大變,這已經不是“把酒話桑麻”的節奏了,這是赤果果的作死之兆。你陳東一個“反”子當頭而出,還讓人活嗎?席上餘下之人,已是離席而躬,不敢再多說一句,饒是陳東膽大,回過味兒來,也嚇得站在別人後面,大氣兒不敢再出。

這還了得,當著趙構,趙家康王殿下、天下兵馬大元帥,陳東陳大炮,嘴一禿嚕,一句“官逼民反”說出口,嚇煞眾人也。

喜歡南宋崛起之雄霸天下請大家收藏南宋崛起之雄霸天下本站更新度全網最快。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