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衛子姝不甚瞭解洪武帝，但對他這個人，還是挺佩服的。
草莽出身，愣是讓他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這其中，必然是有他過人之處。
好比他能人識用這點，就不錯。
打仗的隊伍剛拉起來的時候，他聽勸，厚著臉皮去請了衛安昀出山幫他。
從幾百人的隊伍拉扯出了這麼大個晉國。
又使計，把一直恃才傲物當時還是中年的霍老太爺拉入了隊伍。
一文一武，再加上如今九卿之的羅瀚，在後面做好後勤保障，這三人成就瞭如今的洪武帝。
此刻洪武帝就像個鄰家大叔一般，走上前，從她髻上拿下一縷碎草，寵溺的問道：“怎的如此狼狽？”
衛子姝今日是一身男兒打扮，行動方便，此刻她邊從食盒內拿出菜餚，邊說道：“嗐，別說了。今日不是出了十里坡的事嘛！我父親收了我能出入皇宮的令牌，我只能鑽狗洞進宮跟錚伯伯嘮嗑了。”
洪武帝一聽自己給衛子姝的令牌被衛安昀收走了，眼神閃了閃，他道：“你父親對你就是太嚴苛了，回頭朕讓他把牌子還給你。”
衛子姝眼睛一亮，倒了杯酒，敬洪武帝道：“那就多謝錚伯伯了，我先乾為敬。”
洪武帝見她這模樣，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就等著朕為你做主呢？”
衛子姝嘿嘿的笑著沒說話，算是預設了。
她招手讓試吃的內侍上前來。
洪武帝見她這般，笑道：“子姝帶來的吃食，不用試吃。”
衛子姝：“那不行，我能對皇子皇女不敬，那是我覺得他們還沒有值得我尊敬的資本，但錚伯伯如今是皇帝，您還願意聽我叫您一聲錚伯伯，那我已經很威風了，不能再讓您為我開了這個先例，來，先試吃。”
洪武帝拿手指頭在空氣中，點了點衛子姝笑道：“你啊你，真是拿你沒辦法。”
衛子姝又倒了杯酒，對著洪武帝一禮道：“還望陛下饒恕今日子姝對皇子瑞做的事。”
洪武帝一頓，沒想到這麼通透的人兒，竟然自己挑明瞭這件事。
這件事，可是連她父親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卻沒想到她這個年輕人，倒是自己承認自己做下的事了。
但洪武帝之前沒追究，此刻也就不想治誰的罪。
那邊試吃的人，已試吃完，對他點頭，意思表明沒問題。
洪武帝也給自己倒了杯酒說道：“子姝，你年歲還小。不管是朕，還是你父親，亦或是你那些夫子，都不希望你那般早慧，要知道慧極必傷。”
衛子姝一口喝下杯中酒，道：“錚伯伯，我已十六，已到了成親的年齡，我的婚事，不還是您定下的嗎？”
洪武帝一噎，他道：“朕......子姝，伯伯知道你不喜瑞兒那孩子......”
衛子姝放下酒杯，鄭重跪在地上，腰背挺的筆直的道：“還請陛下，鄭重考慮一下，取消我與皇子瑞的婚事。前面我說過很多不客氣的話，但此刻我依然堅持要退婚，絕不是因為看不上皇子瑞是個殘廢，且他今日殘廢還是因為我順水推舟才導致的。我今日來這裡，是想請陛下重新審視一下，陛下覺得是埋沒我這個人才更讓您放心，還是讓我為你所用的用處更大。”
洪武帝放下了酒杯，眼眸微眯的看著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的衛子姝。
這個女子，她已經成長起來了。
如果之前沒有壓下衛家，壓下她，或者不接受她現在的提議，他往後一定會變的很被動。
洪武帝：“子姝，朕今日不計較你順水推舟弄傷了皇子瑞的事，畢竟這是她母后一手策劃的，但退婚之事不要再提，明日婚約如期舉行，你回去吧！”
洪武帝說完，就站起身，要走。
衛子姝卻不急不躁道：“陛下如今最頭疼的事，是不是分化相權，後續是中央集權、削藩，往後是滅匈奴，解決外患？”
洪武帝危險的眼神看向衛子姝。
分化相權，中央集權、削藩、滅匈奴，哪一個不是禁詞？
且就拿分化相權來說，那就是他跟她父親的較量。
此刻就被她這般輕輕鬆鬆叫破出來，弄的他不免就又陰謀論了起來。
她這番話，是她自己想到的，還是衛丞相教她的。
洪武帝：“子姝，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衛子姝：“我當然知道，我說我能幫陛下，陛下信嗎？”
洪武帝嗤笑一聲，明顯不通道：“你是想跟朕說，你要拆你父親的臺？來幫朕，是這意思？”
衛子姝：“對。”
洪武帝好似來了興趣，他繼續坐了下來，說道：“你說說。”
衛子姝深吸一口氣，知道接下來自己要說的，便是決定她一生的一番言論，她實事求是的道：“對皇帝來說：相權如果過大則會影響皇帝的權利，很多時候皇帝被迫不得不聽從丞相的建議。而展到極端就是丞相操控皇帝，讓皇家的威望掃地，甚至威脅到皇權，有那取而代之之嫌。
而對於百官來說：相權過大，朝中官員基本上可以分為三類：投靠丞相的，反對丞相的，中立的。這樣朝中便會形成派別分立的局面，對於政策的制定便不再站在利國利民的角度，而是站在政治鬥爭的角度。這樣會使一些有能力，有才幹，一心為民的官員反而遭到貶斥。這種局面的出現，便是一個王朝由盛轉衰的開始。我想這是陛下所不想看到的，畢竟晉國才結束了將近百年的戰爭，誰都不想再經歷一次百年戰爭。”
洪武帝摸著鬍鬚，說道：“但你父親的意思是，皇權過大，那皇帝就會變的專權，一件事情，一群人的意見可以商議著來，但要是權利落在皇帝一個人身上，皇帝要是專權，做出的決定要是有一個閃失，那就是沒頂之災，對於這個，你有什麼更好的看法？”
有什麼事，是自己的女兒推翻自己老子的決議更讓他高興的呢？
他不免就更感興趣，接下來衛子姝能帶給他什麼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