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蟄伏

小說:皆有盡時 作者:廢物兮

陳言其實特別記仇,而且一直都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高三那年暑假陳言第一次偷偷回到華林服裝廠,就已經把裡面這個以董春友為的作案團伙的分工都搞清楚了。

董春友自然不必說,難能可貴的是董承豪負責和走私團伙接頭接貨以及運輸,董承軒負責盤庫以及車間品控,之前扔陳言出去背鍋捱揍的大出納負責記賬造冊,總之一個以親屬為主要成員的犯罪團伙分工明確,組織嚴謹,倒給陳言在收集證據上提供了不少便利。

陳言悄悄回到廠里居然也沒人覺得應該對他有所提防,倒是他一回來就被直接抓著去幹活兒了,陳言一邊坐在廠房裡給手上已經被切割分裝地進口毛呢料鎖邊,一邊偷偷打起了廠房監控的主意,畢竟這些監控拍到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犯罪證據,如果能有個什麼辦法把這些攝像頭每天的監控內容全部都複製下來,那可真是一擊必殺。

因為估摸著向激川回家待個兩三天就能出來,陳言也不敢長待,畢竟就他當時的身體條件在廠房裡睡多了眼球可能真的要保不住,在廠裡住了兩天以後沒什麼新現的陳言又悄悄返回了醫院,本來高考完無所事事地他瞬間就有了全新的目標,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搞到廠裡每天的監控資料呢?

向激川好不容易從家裡脫身已經是四天以後了,回到醫院陳言眼睛上雖然還是帶著紗布,但是氣色看著好多了,正在電腦前忙著學什麼東西,旁邊草稿紙上筆記一大堆。

因為陳言是本科一批次,通知書比向激川的先到,陳言自己就是看了一眼,就放一邊了,倒是向激川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心裡又特別不是滋味。

一般家庭如果孩子考上京城理工,應該是都挺值得高興的,畢竟自己考個三本老爺子都高興的選了個好日子安排要去祭祖,當然向平川也考上了湖城一所二本的商學院,可是老爺子沒明確表態,弄的家裡氣氛也有點怪怪的。

向激川知道如果不是陳言的眼睛出了意外,他是有能力考一個更好點的學校的,雖然陳言自己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反而是幫向激川報志願選學校忙了好幾天。

向激川送給陳言的升學禮物就是一臺膝上型電腦,是向激川用自己鋼琴比賽的獎金買的,很實用,廖華錦直接給陳言打了一筆六位數的錢,轉賬資訊是聰明的狗狗有獎勵。

其實向激川真的希望除了他和廖華錦還能有人為陳言考了個好大學高興高興。向激川家裡搞得越隆重,他心裡就覺得越對不起陳言,畢竟如果不是因為陳言自己肯定是沒機會回到正常人的生活的,但是現在的陳言只能住在病房裡等著新學期開學,可能開了也未必能上,畢竟看陳言主治醫生的安排,接下來半年多還有兩次手術在等著呢。向激川不是沒能力去陳言家裡看一看,或者找人給陳言做個背調什麼的,但是他就是不想,一來這對陳言來說太不尊重了,二來他也怕自己受不了那個刺激氣出什麼大毛病。

再說陳言好像也一直維護著一個明確的邊界,向激川能感覺出來,自己要是哪天真的越過去了,估計陳言會馬上翻臉失聯,這也是向激川和陳言認識這麼多年對陳言家裡什麼事兒都一無所知的主要原因。

陳言高三那個暑假是真的沒閒著,跟著網上的教程學會了不少技術,比如怎麼給電腦加固態。趁著向激川跟著老爺子去枕星河欣賞自己的新房子又悄悄回華林一趟,這次目的性就更強了,找個機會對監控室的電腦下手。

順著監控攝像頭的分佈距離大概猜出來主機其實就在那幾間辦公室。趁著沒人注意挨個溜進去看了看,果不其然管監控的電腦就很隨意的放在大出納辦公室的一角的地上,桌子上的螢幕閃爍著監控畫面,也沒有人專門去盯著。整臺電腦落滿灰塵也沒人去管,陳言觀察幾次,現所有攝像頭的資料都是三天一覆蓋且不會自動儲存,電腦也沒設什麼密碼防火牆之類的,唯一的困難就是怎麼能才能讓這個辦公室有那麼一段時間沒別人呢。

現在董春友搞這種事廠子裡不像以前晚上就沒什麼人,正相反晚上才叫一個熱火朝天,大出納的辦公室裡也幾乎一直都有人,針式印表機時不時就很尖銳地響起來。凌晨陳言剛從車間幹完活出來,就被董春友趕著爬到倉庫堆放的貨物頂端幫著裝車,陳言一邊往倉庫走一邊心裡盤算怎麼才能悄悄摸一把那臺管監控的電腦給它動點手腳。

倉庫要出庫的貨物碼放的很高,因為沒有其他加固,陳言不帶防護的上去確實很危險,陳言也知道不危險的事情輪不到自己來幹,可是一隻眼睛還包著紗布真的很影響平衡,陳言一邊小心翼翼往來裝車的大貨車車廂裡扔打好捆的布草一邊就在琢磨這事兒怎麼才能辦得了。

陳言本來的想法是這手腳大不了等到過春節再做,畢竟那個時候廠裡肯定是除了自己沒別人的,幹起來更方便也更安全。陳言一直在想這件事,所以幫著裝完車根本就沒注意自己傷口裂了血從一層層紗布透上來,反正這傷口就像好不了了一樣一直疼著,他都有點麻木了。

直到全身是汗的裝完車從貨堆頂上爬下來,迎頭遇上當時廠裡專管倉庫的董二夫人的表姨夫的也就是陳言賬面上的表姨姥爺,也是個脾氣暴躁土匪似的人物,之前就在廠裡掛個名領錢沒怎麼來上過班,現在廠裡幹這種違法的勾當缺可靠的人手,這種實在親戚必須要利用起來,當然表姨姥爺自己肯定是不願意的,畢竟天天喝酒打牌的生活一下就被守在這個一股黴味還沒空調的破倉庫裡看東西取代,落差太大接受不了,每天心情都很暴躁,這不正好看到陳言從貨堆上爬下來。

這位表姨姥爺老早就聽表外甥女也就是董二夫人提起過這位拖油瓶,聽說好像一出生孃胎裡就帶著病,看著就萎靡不振乾乾瘦瘦一股病氣,好像智力有點問題不怎麼會說話,據說精神也不太正常眼睛從來不敢看人,沒學校願意收,多虧董二夫人心善才一直把這拖油瓶收留在廠裡乾點雜活,這幾年好像精神問題更嚴重了經常跑出去找不到人,每次都是跑出去小半年才能回來一趟,誰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回來吃吃喝喝十幾天又跑了。這孩子可怎麼辦才好,董二夫人簡直是操碎了心。這位表姨夫倒是很不不忿,也不是為別的,就是氣不過自己的表外甥女太過善良可欺,要是自己遇到這種不成器的小畜生,先劈頭蓋臉給一頓脆的,以後三天打一頓,看他還傻不傻瘋不瘋敢不敢到處亂跑。

現在這個不成器的小畜生就在眼前,不給點教訓是不行了,正好大熱天大半夜被蚊子咬的渾身是包還要在這看著裝車卸車一股無名火沒處,於是陳言剛剛爬下來還沒站穩就被一腳踹的滾出去好幾米。

陳言爬起來拍了拍身上土,這位表姨姥爺舉著巴掌就要真給陳言來一頓脆的,結果正好看到陳言臉上被血浸透的紗布已經順著汗水流下來的一些血,嚇得舉著巴掌後退了好幾步。

陳言回頭看看自己身後什麼也沒有,感覺臉上怪癢的伸手一摸全是血水,才明白這位表姨姥爺是被這個嚇著了。還以為你多有種呢,陳言心說。這位一領工資就出現的表姨老爺陳言當然認識,畢竟每次另外工資還要來車間順點產品,衣服褲子什麼的,想沒印象都很難。

陳言一臉血的從倉庫出來,經過這位表姨姥爺身邊的時候還特意轉頭盯著他看了一小會兒,算是有點惡趣味吧,把這位年紀不大的老長輩嚇得心臟病差點出來。

陳言正準備找個水龍頭先把手洗乾淨,然後看能不能去鎮上藥店診所什麼的碰碰運氣買點紗布把臉上的這些換掉,他本來的計劃是明天一早就趕回醫院去,畢竟出來之前提前問好了來換藥的護士,明早醫生要來查房,看一下恢復情況確定下一次手術時間,這下傷口崩開了下一刀又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

陳言正在心煩,突然就被董春友叫住了。

董春友喊的是喂,因為陳言也沒有小名這個東西,況且父子兩個也從來沒有過什麼交集,可能董春友都忘了這個兒子到底叫什麼名字,估計他也記不清陳言具體長什麼樣子,或者他壓根就不去關心這些,對陳言一向是漠視的,忽略的,畢竟後來陳言再回去眼睛都變成雙眼皮戴上眼鏡了,董春友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陳言以為董春友又叫自己去幹什麼活兒,反正幹就幹吧幹完今晚就撤退,儘量不要引起什麼懷疑,要想把董春友這一窩連根拔起就不能操之過急,搞監控的事情寒假再徐徐圖之。

董春友是看到陳言這一臉的血才叫住他的,但是並不是從一位父親關心孩子的角度,而是詰問陳言剛在倉庫幹活的時候有沒有把血滴在貨上。在得到了陳言沉默的搖頭以後,也許是父子之間很相像的臉,其實董春友的四個兒子裡只有陳言長得跟他有幾分相像,另外三個幾乎都還是被董二夫人家強大的基因佔領了陣地,激起了董春友作為父親的一點本能,他讓陳言去他表舅辦公室找點藥止止血。

陳言心想這倒是個合理的進入大出納辦公室的理由,不管怎麼說先做好萬全準備萬一有機會呢,於是到廠房裡把書包拎上了,裡面是他提前準備好的拆裝工具和固態硬碟。

陳言一臉血的推開大出納辦公室的門,大出納正懶洋洋的躺在放倒靠背的辦公椅上打瞌睡,抬眼皮一看陳言那樣子,大喊了一聲媽呀撒腿就跑,然後外面就傳來一聲沉重的撞擊聲,給辦公室裡另外一個也正蓋著衣服睡覺的另一位什麼親戚也嚇得夠嗆,追出去一看估計是這位大出納有暈血症,跑出去頭暈眼花踩著不知道誰吐的痰腳底一滑一頭撞在了立柱上,直接昏倒在辦公室外面空地上了。

這下辦公室沒人了,外面又亂成一鍋粥,只聽到外面又是掐人中又是叫救護車又是喊名字拍巴掌的,陳言也顧不上別的,帶上手套就鑽到了桌子底下。

盤裝完了,重啟測試能執行了,甚至都從容的做好了監控影片的分別儲存和隱藏碟符等一些列軟體上的工作,外面的狗突然瘋了一樣的叫,人聲也跟著又嘈雜起來,原來是董春友執意不讓救護車進廠子裡,大家又七手八腳的把大出納抬了出去。

這位大出納,等陳言再見到他的時候,半邊身體就不是很利索了,估計是撞到頭的後遺症,但是還是依舊身殘志堅的堅守在華林服裝廠的違法一線,真可謂輕傷不下火線,令人敬佩。

寒假陳言回來的比較早,因為害怕董春友他們為了出國過年早早停工自己撲個空抓不到什麼證據,一回廠裡才感覺自己還算有預見性,廠子裡冷冷清清,看著應該是停工的狀態,工人是一個都沒有了,就幾間辦公室人聲鼎沸,陳言估計他們是在開什麼年底分贓大會,就先去車間看了看,那時候陳言的左眼還處於術後恢復的初期,看東西總是對焦很慢,而且會莫名其妙就失焦,經常看什麼都模糊一片很久才能看清楚,而且畏光又敏感,動不動就睜不開還流眼淚,為了保護這隻戰損版左眼,只能配了個平光眼鏡戴上,再用眼罩包住左邊鏡片遮擋這隻左眼減少使用,慢慢做康復。

陳言有時候也不知道董春友到底是精明還是傻,可能因為要趕著去國外和董二夫人以及小兒子團圓吧,又或者另外兩位少爺實在是待的不耐煩了想去過幾天少爺生活,總之就是董春友走的很匆忙,早早就把廠裡工人都放了,剩下的一窩子實在親戚們分完錢滿意的不滿意的吵吵嚷嚷最後也都走人了。

董春友知道現在乾的都是違法的事兒,所以還是很小心的把倉庫裡剩下的一些沒處理掉的貨物都粉碎了以後分好幾個點扔掉,陳言回來以後主要跟著就幹這個,折騰兩三天董春友才算覺得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又盯著陳言把倉庫和廠房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可能機票的時間也要到了,兩位少爺催得急,董春友最後再交代陳言把辦公室裡那幾大箱子亂七八糟的紙全燒了以後,給陳言留了一千塊錢讓他看好門管好狗,就帶著少爺們出國去團圓了。

陳言站在辦公室裡看著那幾大箱子混雜著入庫單和裝車記錄的各類廢紙以後,好像看到了什麼絕妙的笑話一樣瘋了似的笑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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