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心願已了

小說:皆有盡時 作者:廢物兮

陳言夜裡果然是又燒起來,虞移舉著手電看水銀溫度計上的數字已經是往四字頭去了,一下慌了神,正在糾結要不要叫救護車或者給齊叔打個電話,上次拿到陳言手機虞移就專門找了這個幫陳言遛狗的大叔的電話號碼,也是為了以防萬一,虞移看得出來這個大叔和陳言關係不只是一般的房東租客、老闆和員工的關係,現在是不是那個萬一,虞移自己也說不好。

陳言雖然身體難受,但是腦子還算不糊塗,看虞移舉個在黑暗裡一臉糾結,陳言強撐起半個身子從床頭櫃抽屜裡拿出來之前那個小夜燈開啟,燈光亮起虞移也驚了一下,看到陳言給自己墊了兩個枕頭,靠著喘息,趕緊過來問陳言感覺怎麼樣了。

“其實還好吧,”陳言說話的聲音都在哆嗦,所以聽著並不好,“上次住院的時候醫生不是也說了嗎,這藥見效慢,所以你就彆著急請外援了。”

“我覺得我們還是去趟醫院吧,”虞移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昏暗的燈光裡能看到陳言搖了搖頭,虞移感覺自己的血壓也在一步步升高,“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乖乖去看病啊,你的身體你自己這麼糟蹋,你金主能對滿意嗎,你天天職業操守職業操守的,病成這樣就很有職業操守了?”

“她能理解我,”陳言這真的是實話,他長這麼大幫助過他的人、和他關係好很親近的人裡,只有廖華錦是真正瞭解並且理解他的人,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陳言總是能感覺到一種輕鬆,這對他來說也是很少有的體驗,“所以她不會怪我的,你就別瞎操心了,能不能麻煩煩你幫我拿個退燒藥?”

“學長我不想你死,”虞移坐在陳言床邊上,把藥和水遞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自己都能感受到陳言身上散出來的熱量,這讓虞移心裡很慌,之前陳言住院的時候虞移搖的那位朋友就說了,像陳言這個情況真的要很小心注意了,在作死的邊緣反覆試探的結果肯定是不太愉快的,“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好好活著。”

“你趕緊去睡吧,”陳言勉強撐起來吃完藥,這會兒躺著難受的睡不著,也不太想聽虞移坐在這嘮叨,他感覺腦袋裡像是有一鍋燒開的湯,翻滾且燙,“一會兒燒退了我也睡一下。”

虞移肯定是睡不著的了,去洗手間弄了一條毛巾來,看陳言靠著兩個枕頭上閉著眼,知道陳言肯定是真難受,輕輕把毛巾放陳言額頭上,陳言睜眼看了看,沒拒絕,又把眼睛閉上了。

虞移坐在陳言的床尾,陳言的床很大,虞移感覺上面起碼能睡得下四個自己,他也不知道陳言搞這麼大一張床幹什麼,目測應該是一張兩米六乘兩米四的大床,虞移上次來也睡過,這麼大的床確實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空曠和安全感,那時候虞移還在想是不是陳言怕鬼,床搞這麼大意味著結界也更大,現在想來學長遇到的人可比鬼嚇人多了。

虞移坐在床尾著呆,回過神的時候陳言應該是睡著了,但是並不舒服,伴隨著輕微的哼哼,虞移知道陳言睡覺一向非常安靜,這會兒哼哼肯定是真的難受,但是現在除了等等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陳言雖然瘦,但是他高啊,想把一個一米八幾的竹竿順利拿下樓都得費點功夫,何況這麼大個人呢。

虞移打個哈欠,盯著夜燈昏暗燈光裡陳言的臉,其實去年春節來的時候學長看著還是挺健康的,每天吃的好睡得香願意花心思在做飯收拾房子上,好像很是熱愛生活似的,怎麼這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已經生無可戀擺爛到性命堪憂呢。

虞移越想越不困,可能就像陳言說的,他和虞秩一樣有著優秀的警察基因,邏輯思維和散思維都非常優秀,這會兒虞移已經在梳理陳言這一年多生活裡究竟生了哪些變化,導致陳言現在這種狀態了了。

其實就虞移對陳言的觀察,陳言責任心很重,但凡手頭有一點沒做完的事都睡不著覺放不下心的那種,而且虞移也知道陳言這個人不喜歡改變,更不喜歡善變不可控不可預計的東西,京城一別快四年,虞移找上門的時候都暗自吃驚陳言的毫無變化,不說歲月到底有沒有在陳言身上留下什麼痕跡了,陳言連語氣神態表情都和四年前沒有一點變化,陳言自己不變,他的生活也規律到乏善可陳,虞移和陳言住了沒幾天就把陳言的作息規律摸的一清二楚,早上六點多就起來了,喝杯水把衣服洗上,騎上腳踏車去遛狗,在山上繞兩圈半下山回家倒騰早飯,吃完飯洗個碗出門去廠裡或者在工作室忙工作,十一點半做午飯,吃完飯洗個碗一點之前肯定午睡,兩點半鬧鐘一響,繼續工作,五點做晚飯,吃完洗好碗七點左右遛個狗,回來忙點工作或者看看書,十點洗澡洗完澡收衣服疊衣服,十點半之前肯定睡覺。

這種規律的作息根本也找不出什麼帶來重大變化的點,虞移又開始梳理陳言身邊的人的變化。

先從陳言的朋友圈開始梳理,其實陳言的金主虞移已經猜到就是艾星集團的廖華錦了,畢竟陳言在京城車展被堵在樓道里揍的時候,廖華錦就在旁邊大廳裡介紹新車型,動手打人的人虞移記得很清楚,回來網上查一查就知道是廖華亭了,虞移之前一直以為包陳言的是廖華亭的媽媽,上次問了陳言才知道陳言的金主是廖華亭的姐姐,而且就今天從陳言這裡聊出來的資訊來看,兩個人的關係也一直很穩定,哪怕陳言說想給金主換個年輕的這種話,虞移就是知道陳言真沒想走,廖華錦也輕易不會放。

然後就是向激川了,作為陳言的高中同學加遺產繼承人,能看得出來他對陳彥還是包容愛護關心的,這兩個人之間的過往虞移還沒挖出來,不過憑感覺他也知道這倆人的關係能維持到今天肯定又是因為學長人實在是太好了,當然這個向激川人也不差,還是挺可靠的,這種人十幾年如一日的對學長很好,肯定不會就今年性情大變,所以也可以排除。

然後就是自己,當然今年春節的時候虞秩突然就要訂婚這件事確實讓虞移有點意外,再一看虞秩未婚妻的照片虞移真的是從頭頂涼到了腳底心,他本來就是故意噁心虞秩才說的你的每個女朋友我都睡一遍,他壓根也不會那麼做,但他也是真沒想過一語成讖虞秩最後真就找了個和自己睡過的,這下虞移是真的不敢回家了,又沒地方可以去,思來想去決定和家人說想留在悅省陪學長過年,雖然爸爸媽媽都很反對,但是爺爺一錘定音說同意,虞移這才逃也似的跑到了陳言家躲了一整個寒假,而且能看得出來學長對自己從一開始的唯恐避之不及到後面的願意主動來找自己,態度和感情應該都是有好轉的,所以也可以排除自己。

那學長身邊也就沒什麼親近的人了。

換個思路從學長的廠子開始梳理,根據和小張聊天得知的情況來看,電商部的兩個大學生是為了響應區政府訪企拓崗專門成立的,兩個大學生都是秋招來的,電商部作為這一年多樺林製衣唯一一個新部門,成立到現在應該也沒給陳言添過什麼堵,就小張賣力工作的那個勁頭,不能說以廠為家吧,也肯定是貢獻更多的,所以可以排除。

不過之前倒是有聽小張說起過,畢竟小張說他和廠裡的會計關係很好說今年樺林製衣的效益還不錯,按照他們會計的謹慎預測,結合廠子這十一個月的經營情況和收入,建廠至今恐怕是第一年能夠實現全年盈利,不需要他們董總往裡填錢了,如果年終獎還按照去年的標準放,估計今年廠裡年底最後淨利潤還能剩個五六萬,難道是因為廠子終於走上正軌開始盈利,這些工人員工不用等著學長掙錢養活了,所以學長就覺得自己可以放心閉眼開始擺爛了?有可能。

等一下,虞移突然意識到時間根本對不上,學長臉色很差身體問題暴露最晚最晚也是十月份的事情,可是廠子開始盈利是前幾天剛聽小張說的,就算陳言作為管理層訊息比小張靈通,十一個月的資料可都是實打實的呀,十一月份不過完,會計是從哪搞出來十一月份的資料的呢,所以就算陳言比小張先知道廠子的經營情況,那也起碼是十二月一號的事情了,這件事生在陳言身提出問題之後,所以陳言肯定也不是因為這個事情開始生無可戀的。

還有什麼沒考慮到的地方嗎,虞移抱著個胳膊盤腿坐在陳言的床尾絞盡腦汁,既然從人際關係上梳理不出來個所以然,不妨倒推一下時間線看看有沒有什麼現好了。

虞移記得自己寒假來的時候陳言的身體還是很不錯的,牽著狗出去買趟菜走一個多小時回來兩隻手拎的滿滿的臉不紅氣不喘,到家狗一放下就可以直接開始做飯,虞移一邊想一邊抬頭看了眼就躺在自己眼前病的直哼哼的陳言,覺得那時候的陳言如果穿越過來,應該是能一拳把現在的陳言打個半殘。

虞移自己當過運動員,他當然知道想要練出一個結實精壯的身體並非一日之功,同理,想要毀掉一個結實精壯的身體也非一朝一夕,就算是吸毒嗑藥,一個健康的人整個廢掉也要小半年,何況陳言這種煙酒不沾作息規律的人了,雖然虞移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在自己之前現陳言身體出現了問題,但是就從陳言肋間炎作的時間間隔來看,陳言自己說了第一次是在去年清明節的時候,然後就是今年八月份打吊瓶這一次,兩次肋間炎中間間隔一年多,再接下來就是這次,十二月份,只間隔了勉強算四個月,也就是說陳言第一次肋間炎以後的預後還是很好的,加上那時候身體素質還不錯,所以一直都維持的很好,八月份這次估計就是身體已經不再健康的預警,照這個時間推算,學長開始忽視自身健康糟蹋自己的時間久應該是八月份之前,保守估計一下,就算半年的時間陳言就把自己從一個結實小夥子作成了奄奄一息的病號,那也就是二月份的事情,可是二月份自己還和學長住在一起呢,也沒生什麼事兒啊。

虞移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讓陳言這麼快就失去了好好活下去的支撐和目標,難道是自己的推理有什麼錯誤嗎,虞移全身僵硬的站起來,準備去洗手間給陳言洗洗毛巾,順便也調整一下思路。

虞移洗好毛巾出來,重新把毛巾放在陳言的額頭上,估計是退燒藥見效了,這會兒的陳言呼吸均勻,也不哼哼了,但是眉頭依然皺在一起,虞移坐在陳言旁邊瞧了會兒,其實陳言的長相不算是很陽光,總有一種陰鬱的氣質在,哪怕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總是充滿熱烈的眼神,可誰第一眼看到他都會覺得他有一種很破碎的氣質,但是和一般的破碎感招人疼激守護欲不太一樣,陳言的這種破碎帶著他自己的清高和驕傲,讓人總想再碾碎他一次試試。

虞移自己其實傷病也不少,久坐腰疼,這會兒夜深了,他只好回到自己的平板床上去躺會兒,這個位置離空調遠了點,倒沒那麼燥熱了,虞移蓋上被子,兩隻手墊在腦袋底下,腦子裡還在想著陳言的事兒。

虞移不止一次的想過,要是學長能有個可靠的親人在身邊就好了,但是學長的人生真的就是地獄模式,爹媽一個比一個不待見他,一個拋棄他一個忽視他,一個家庭暴力把學長打的全身上下找不出個沒傷疤的地方,一個冷暴力對學長不管不顧不聞不問,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憐學長靠自己長到這麼大還沒長歪,真的是想想都心酸,老天爺對學長也實在是太狠了,向上爹媽都是極品人渣,同輩沒有兄弟姐妹當然異母的那三個也算是極品人渣的不能算,也沒有愛人伴侶,向下就更慘了,這個年紀了有的人結婚早孩子都會四則混合運算了,學長還是孑然一身,家裡除了一條狗什麼都沒有。

等一下,虞移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二月底,新學期開學,學長送自己回學校的時候,就在中心大草坪上,學長遠遠的看見葛玥童和她男朋友約會,當時學長還變得很開心呢。

虞移現在想來,當時陳言的笑好像並不是單純叔叔看到侄女的笑,那笑容有些複雜,既有看到侄女過得很好的真實開心,就像上次學長送給自己向日葵還說了好多誇獎的話的那種情緒,然後還有著一些使命完成心願已了無牽無掛來去自在的釋然。

想明白了,虞移扭頭看了看床上睡到現在動都沒動過一下的陳言,按照學長的說法葛玥童考上研究生就搬走了,那也就是去年的八九月份,但那之後虞移也過來過了一個寒假,學長都沒表現的心無掛礙的,估計是想著這個小侄女沒準兒混得不好還會搬回來之類的,然後開學初學長看到自己的侄女過得很好,男朋友看著也很不錯,算是徹底放下心了,就開始擺爛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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