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深頓了頓，如果姜雲沒有去世的話，或許他會經常見到白薇薇，從小就叫白薇薇白姨……
他一時間心情複雜，隨即輕輕地喊了一聲：“白姨。”
白薇薇顯然也想起了姜雲，語氣有些唏噓：“如果姜雲沒出意外，應該和我差不多大了，如果她兒子沒出意外，應該也和你差不多大了。”
她注視著賀深，彷彿透過賀深注視著姜雲，語氣有些遺憾。
“我和姜雲大學時情誼頗深，按理來說她去世之後，我應該多去看看她兒子的，可惜我以前太過年輕，把重心都放在醫學事業上，總想著來日方長……”
賀深和白薇薇聊了一會兒，隨即白薇薇便去推進手術的進度了，經過今天的意外，她和金奇林商量好決定把手術定在後天。
白薇薇離開後，金奇林怒氣衝衝地說：“剛才那群人肯定是金聖龍和尹靈指使的！不然他們鬧起事來，怎麼精準地把我媽綁走了？”
賀深淡淡道：“應該是尹靈主使的，金聖龍一開始應該不知情，他的微表情顯示他有點驚訝，不過後來他應該意識到了，所以在配合尹靈。”
金奇林咬牙切齒道：“不管金聖龍知不知情，我只知道他現在一心想置我媽於死地！這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把我媽敲骨吸髓，還想讓我媽粉身碎骨，連個全屍都不留！”
寧城第一醫院的頂樓足有二十四層樓，建築高度將近八十米，從這個高度摔下去，宋小吟百分百當場死亡不說，屍體肯定也面目全非了。
金奇林一想到剛才如果賀深沒有及時趕到，宋小吟很有可能已經被推下樓，摔得粉身碎骨了，他就又氣又怕渾身抖，恨不得當場和金聖龍決鬥。
“那對無恥的狗男女！”金奇林恨得牙癢癢，口吐芬芳，“謀財害命！人面獸心！蛇蠍心腸！”
然而賀深卻從中現了一點異樣，他摸著下巴分析道：“我倒覺得他們的關係未必那麼好，有點同床異夢的趨勢。”
比起相敬如賓的中年夫妻，金聖龍和尹靈更像是因為共同利益而結成的同盟。
當年金聖龍為了一己私慾接近宋小吟，而尹靈非但沒有阻止反而還默許，從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不是普通的夫妻了，而是利益共同體。
因為利益走到一起的利益共同體，那綁住他們的勢必不會是感情，而是那個共同利益，當他們因為這個利益生分歧的時候，就是這個利益共同體走向解體的開始，很明顯，這個分歧已經開始出現了。
——那就是他們對待宋小吟的態度。
金聖龍野心勃勃，永遠不滿足現狀，所以他透過攫取宋小吟身上的資源轉化成自己的資本後，並不滿足目前已有的成就，反而還想要得到更多。
他把變成植物人的宋小吟留下來，一開始還在金奇林面前演戲，就是為了《宋氏百草錄》下半部。
這其中有沒有金聖龍的私心，賀深不得而知，但尹靈很明顯是懷疑金聖龍有私心的。
她安於現狀，很滿足現在的一切，不明白金聖龍為什麼非要養一個植物人，但被金聖龍常年洗腦反覆灌輸《宋氏百草錄》下半部的重要性後，她選擇了妥協。
但是白薇薇出現後，這種妥協被打破了，尹靈開始害怕宋小吟真的醒過來，害怕這個當了多年植物人的女人一醒來就會奪走她的丈夫，奪走她目前擁有的一切。
賀深合理地推測著，和金奇林分析了起來：“今天這一局，應該是尹靈在逼金聖龍做選擇，在她和宋小吟之間選擇，她代表金聖龍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宋小吟代表不確定的風險和收益。”
“金聖龍做出了他的選擇，不過……”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這是在宋小吟醒來之前，等宋小吟醒來之後，那可就不一定了。”
金奇林很快也反應過來了，他搖了搖頭道：“就算我媽醒了，也不會怎麼樣，金聖龍對我媽可沒有什麼感情，對他來說，我媽唯一的價值只有下半部《宋氏百草錄》，但我媽就算死，也不可能把東西給他。”
賀深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還是笑了笑道：“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我們未必不能借這一點，讓他們夫妻離心，倒戈相向。”
金奇林似懂非懂：“對啊！既然尹靈一直疑神疑鬼，一旦我媽醒了，不管是不是，她都會懷疑金聖龍可能對我媽舊情復燃！”
賀深意味深長地笑道：“一個大家族從外邊一時是殺不死的，內部自殺自滅才會一敗塗地。”
“金家那樣的龐然大物，憑你我二人之力，一時間是拿它沒有辦法的，但要是設法讓他們自己內部產生分歧，那我們未必不能以卵擊石，以小博大。”
金奇林恍然大悟，不管金聖龍留下宋小吟是單純為了下半部《宋氏百草錄》，還是留有自己的私心，這個行為都在尹靈心裡埋下了懷疑的種子，一旦有人催化，就有可能被引爆。
而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催化尹靈心中那顆懷疑的種子。
“深哥，不愧是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金奇林覺得賀深那幾句話就像撥開迷霧的手一樣，讓他一下子看清了眼前的局面，並找到了破解這個局面的關鍵點。
他對賀深佩服得五體投地：“那深哥你覺得，我們現在要怎麼做呢？”
賀深但笑不語，過了幾秒才說：“我已經有想法了，不過需要你配合演一場戲，劇本內容你可能不太喜歡。”
金奇林隱隱猜到了賀深想幹什麼，但想到臥床多年的宋小吟，他咬咬牙：“演就演，我幹了！”
他一邊下定決心，一邊看向了病床上的宋小吟，卻忽然現宋小吟的手指好像動了一下，頓時激動了起來：“動了！我媽的手動了！”
等他撲到宋小吟病床前，卻又現宋小吟沒動靜了，他不死心地抓住了宋小吟的手，然而宋小吟的手依然綿軟無力，並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過了一會兒，金奇林才無奈搖頭：“又是這樣……其實我媽以前偶爾也會有一些這樣的反應，她的眼皮會動，手指會動，這讓我經常覺得她只是睡著了而已。”
賀深心下了然，植物人除了醒不過來外，和正常人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有些甚至還會打呼嚕，想必金奇林失望過一次又一次，卻始終不肯放棄。
他安慰道：“沒關係，這次手術之後，她一定能醒過來的。”
然而他和金奇林心裡都很清楚，這個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
就算成功做完手術，宋小吟也不一定能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