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在這裡？”見到李炔的第一面，納蘭凞不自覺地臉紅起來——倒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覺得詫異。儘管也知道了李炔的身份，但她還是稍稍激動起來。
至少，這李炔不是個外人；但這是要談婚論嫁嗎？她不確定。
納蘭凞是怎麼和李炔認識的，說來複雜但也比較簡單。不過是在京城裡閒逛之時，與李炔頗有眼緣而已。同時，李炔嚮往草原的風光——
他的二哥，曾經就隨著興國大軍西征準格爾，領略過北漠草原和漠西戈壁。李炔並沒有太大的野心，只是想遊盡天下美景。
“回郡主，臣只是遵隨父母之命。不過，臣沒想到是郡主自己。”李炔並非沒有意識到納蘭凞的身份特殊，但也不好隨便猜測。
“至於這婚嫁之事，望郡主三思。”李炔是一個謹慎的人，哪怕自己有意，也不能妄自拉下一名女子。他的心思算是開明，迎娶姑娘家還是要情投意合，不能強求。
當然，若說起他的心思，實際上是樂意與郡主結為秦晉之好的，但他並不清楚納蘭凞的意願。
“這得讓給我考慮下。”納蘭凞羞紅了臉，雙手緊握，只想著先糊弄過去再說。這不過相處兩個月而已——
實際上也沒相處個十來天，怎得就要談婚論嫁了？不行不行，還得多多觀察一番。姑姑告訴過自己，不能因為男人的一張嘴就輕易地託付終身。
“既如此，臣也不願意強迫。”李炔撓了撓頭，又作了一揖，還是尊重了郡主的態度。不過，二人也沒有為此別離，而是在御花園裡不自覺地熟絡起來。
這樣一幕看在了太子妃、宋氏眼中，不約而同地認為這是一對才郎貌女。
“怎樣老夫人，這一對是不是看起來特別合適？”太子妃掩面微笑，看起來這份差事是圓滿地完成了，“老夫人，想著這婚事，要不要挑個日子……
不然的話，就交給欽天監？”太子妃就喜歡促成這良緣，而且看起來還不算逢場作戲。
聽到這話，宋氏有些推脫，但心中不知道樂開了花：自家的小孫子，終於有了著落。這下他們李家也不用為這件事操心了。
不過，宋氏覺得婚事緩一緩，畢竟國喪未盡，“回太子妃，臣婦以為，這事不能著急，還是先讓一對兒女好好地聯絡感情再說。不過他們的父母……”宋氏知道郡主的情況，其父納蘭諢怕是沒法從外省回來參加婚禮。
“這就不是你該操心問題的了，夫人。”太子妃淡淡道，納蘭諢能不會能回來，還是要看陛下的用意。
儘管這樣說，太子妃暗自認為皇帝會網開一面，但事後也沒多問。等到自己去養心殿彙報具體情況的時候，皇帝在末了提醒了一句：“到時候讓納蘭諢回來，參加女兒的婚禮就好了。”
太子妃微微蹙眉，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這屬於外朝的事務，和自己關係不大。但她還是把這層意思傳達給了太子。
雖然婚事還沒有定下來，但皇帝已經等不及了，不僅開始吩咐禮部去籌劃這事兒——這惹得兩位侍郎要籌措諸多事宜，而且還要避開太孫妃的冊禮；而且還吩咐了平國公府和送信給納蘭諢，讓他們做好準備。
至於這一對晚輩這裡，納蘭凞和李炔的感情相處得不錯，看在太子妃和宋氏的眼中，怎麼說都不為過。
因此，在十月末的時候，皇帝就頒佈了諭旨，決定了納蘭凞和李炔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十五，比太孫妃的冊立提前了兩個月，亦是個黃道吉日。
“臣謝主隆恩。”太傅又一次入宮來，只為了感恩皇帝的賜婚。納蘭凞他還沒見過，但聽完夫人的描述，那誇得相當好，自己也就不亂操心的。等以後有什麼事，再說其他的。
不過，李評也不是傻，在謝過皇恩後，便立即正色起來，希望能從皇帝這裡打聽些訊息——或者說，想知道一些“交易”。
與皇帝結為了親家，平國公府還想要儘可能避開朝堂是不現實的。而李評本身，也沒有完全地退出去。“陛下，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給臣，還請陛下細說。臣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李評不要這麼生分，但隨即開口就是關於太子、太孫的事情：“平國公啊，朕找你來，是想要命你多多扶持太子太孫，別讓他們日後的登基執政，出現太多困難。”王啟知道自己的“歲壽”還有十年，但這其中會生什麼意外，都是未知數。所以，不如提前把這話說明白了。
“陛下？”李評有些疑惑，這話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聽了，卻也感覺出不一樣的語氣。但為了搞清楚皇帝的意圖，他還是要問詢一番，“陛下，您定會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太子太孫，等到他們日後登臨大寶，臣那時是否還活著就不一定了。”李評的話有些僭越，卻也是可能的事實。
皇帝覺得這話不妥，露出了一些難色，但還是繼續道：“無妨，平國公只要盡力便可。而且……朕可是知道，你們李家一個個都是老妖怪，好像還沒幾位國公活不出五十歲吧？”
這話嚇得李評一哆嗦，差點一頭跪在了地上。皇帝說這話，看似意有所指，如那魏晉的司馬仲達，倒是熬死了幾代帝王。“臣惶恐，臣不敢與陛下和太子、太孫兩位儲君相提並論。”先認慫，才是自己的保命之道。這王家的皇帝，真不是好糊弄的。
想到自己的祖父、父親都活了六十多歲，自己都到了古稀之年，李評的心中就砰砰直跳。皇家人反而沒那麼長的壽命，至少他不敢確定太子、太孫是否如此。 對他來說，國有長君，社稷之福——這話也可以這麼理解：國家有長壽之君亦是天下的福氣——儘管這也容易出問題。
“怕什麼，朕又沒說什麼。”皇帝穩如泰山，只覺得眼前的平國公實在是多慮了。不過，司馬仲達，現在的李評可沒這本事。
他提及與嘉祥郡主的結親之事，除了平國公家的子孫是個合適人選外，便是希望在文治上，多提攜一下儲君。
華青雲、閻良弼等人也有才能，但還是要仰仗於勳貴的勢力，不能讓文官們一家獨大——現在的朝廷黨爭還不算明顯，但在某些問題上已有了苗頭。
皇帝無法制止，這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所以，在矛盾激化之前，不如安排平國公這樣的勳臣參與其中，平衡諸位朝臣穩定局勢。
同時，皇帝也希望後來的太孫能拉攏舊勳貴為己所用，他們在邊疆、朝中還有很大的用處。太子日後若是早逝，老一輩的東宮輔臣又相繼辭去，太孫還能拉攏這些勳貴作為自己的屏障。
如果獨孤若雪知道這番心思，她一定會吐槽王啟擔心過頭了。但作為皇帝，其一就是要保證皇位的順利繼承以及朝局的穩定，若做不到這點，他甚至連個庸君都混不上。
至於李評，對皇帝的心思也猜出了三四分，認為李家和皇室結親，是為了拉攏平國公入局插手，與那些文官們打擂臺。沒辦法，他只好接下這門差事，還要盼望自己的兒孫不要庸碌，別讓皇帝花費別的心思。
“既沒什麼事，那平國公就先離開吧。對了，欽天監確立的日子，可有異議？”皇帝不冷不淡地說了這句話，但怎麼能讓李評有所議論。
他一聲“沒有”，便結束了與皇帝的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