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夢之魔神，還是憶之魔神？”鍾憶覺自己沒法從平靜狀態掙脫，便知道自己也已是在對方的[夢]中了，便不再想著立刻離開，而是問道。
虛影欣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對鍾憶當即轉變想法的舉動感到滿意：“看來你已都夢見過了。”
“[夢見]……確實也可算是夢。”鍾憶模稜兩可地點點頭。
關於這兩個名號，他是在號稱“能令飲茶者入夢，自真假夢境中瞥見回憶的角落”的夢茶夢境中瞭解的。
“瞥見回憶”，但又是夢境，好吧，他覺得確實也能算。
虛影似乎是才反應過來鍾憶和自己不在一個頻道，他回憶了一番，才搖頭道：“不，我並非指的是那茶。
曾經我剛開始以血澆灌仙茶時就清楚，那茶必然不會有如此功效。浮錦、藥君和靈淵乃至後來的其他飲者甚至是後人所體會的夢境，都不過是經受了被我主動壓制後釋放的魔神氣息而陷入的片刻模糊罷了。
若是沒猜錯，浮錦應該與你們說過，這茶是可見回憶的——這話算是半對，我授予的夢境自然不可能在沒有干擾的情況下，出夢境主人的認知，其組成部分都會是來源於回憶的片段。
但這畢竟還只是個夢境，若是沒有引導性地入夢，也就不會有連線完整記憶的時刻。”
“也就是說？”鍾憶挑眉，有些驚訝。他大概聽懂了虛影說的話的意思。
“也就是說，你飲茶後的那些，是我交給你的夢。你這一世又沒有繼承那些記憶，怎麼可能夢見得如此清晰呢？”虛影點點頭，肯定了鍾憶的猜測。
“那你是夢之魔神咯？”鍾憶瞭然。
卻沒想，虛影呵呵笑著，搖了搖頭：“夢之魔神是我，憶之魔神也是我。”
“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越聽越糊塗？”鍾憶無語——還在謎語人，還在謎語人，這傢伙，就不能一次性說完嗎！？
“莫急，都說了不用擔心外面的情況了。”虛影突然縮小，化成一個灰色的影子落在二人身邊，越過一臉憋屈的幻憶，走到鍾憶面前，“在解釋清楚之前，還是先接受這份力量吧。”
祂的身形完全穩定後，又是一副鍾憶的樣子。
“好好好，這下有三個‘鍾憶’了~”幻憶聳了聳肩，靠在石壁旁道。
虛影沒有理他，就要伸手衝鍾憶胸口按，鍾憶卻後退了一步。
“什麼力量？”
“……就是力量啊，還有什麼。”虛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喔，你是怕自己撐不住？”
“你也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魔神了，倒不必幼稚到去用激將法。但是畢竟這東西對我來說來路不明，這是否有點……”鍾憶搖頭否認，言外之意即是讓祂解釋一番這份力量是什麼。
虛影想了想，確實，從鍾憶的角度來說，還真是這麼個情況。
祂沉默了兩秒，很是難受地收回了手：“還真是個糟糕的事情——這份力量我不能說出口，但又偏要交給你……”
“嗯？說都不能說？”鍾憶困惑，魔神本是從元素力中誕生的生命，也是元素生命的其中一類，應當是受到提瓦特肯定的物種，又為何連自己的力量都不能說。
虛影抬眼與鍾憶對視，彷彿看出了鍾憶的猜測，指尖一縷捉摸不清的變幻熒光閃爍，問道：“那要不就由你來親自感受一下吧？”
鍾憶又搖頭，沒有回答，而是先好奇地望了望四周。從剛才開始他就覺，自己周圍就好似被泡沫包裹，看不清外面，一開始沒心思觀察，現在終於騰出了時間。
那些泡沫尤其奇怪，明明有著顏色，但鍾憶就是無法形容，就好像它們都是薛定諤的泡沫，既存在，也不存在。
“那是夢境邊緣的泡沫。”虛影察覺到鍾憶在看的是什麼，索性解釋道——區別於祂的力量本源，這些泡沫只是基於夢境下本就會自然產生的現象，並無什麼不能解釋的地方——“你著急回到現實，這我知道，所以我便將你們都納入了二層夢境，在這裡生的一切，即使長達數年，也只會消耗掉外界一瞬間的時間。
我只是靈魂甦醒，肉體還在沉睡，所以為了防止[被看見]，我不能使用太多力量——先前將整個巨淵用夢境靜止已是極限，故而這二層夢境就只能貼著我們三人釋放，你也就自然會看見來自夢境邊緣的泡沫了——這東西本質上就和空間裂縫周圍細密的空間紋是一樣的東西。”
“很好，又給我倆上了一課……”幻憶在後面無感情鼓掌，附和道。
“你為什麼要將力量給我？”鍾憶聽見祂說外界只會消耗一瞬間，便總算是放下心來，問出了真正該問的問題。
是啊，為什麼要將力量給他呢，還是如此突兀的情況……
虛影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認為……那些[你]與現在的你的關係，是怎麼樣的？”
是指游龍一世的[我]，以及後來我知道的那些其他的[我]嗎——鍾憶想了想，回答道：“應該是不同可能性下的我？還是說，是單純的夢……不，應該不只是夢，否則不應該存在於實際才對……”
“看來你還沒怎麼想過，不過也無妨，這些事，我是可以說的。”虛影笑了笑，雙手交錯又分離，兩手心之間竟浮起一顆泡沫，其中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是鍾憶上輩子時候的樣子。
鍾憶臉色一僵，下意識撇開眼神，有點不想去看。
對他來說，這段記憶代表著的，是恐懼和無助。
虛影將維持泡沫的其中一隻手鬆開，按在鍾憶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泡沫中的畫面因為他鬆開手的這一舉動而模糊了不少，“那就這樣看吧？”
說著，祂也倒沒有強求，只是將畫面繼續播放。
……
幾乎是每一夜，那小小少年入睡之時，噩夢在其腦海不斷重演，無數次，無數天，無數個天明，他總會不斷驚醒，然後閉著眼睛再也無法入睡。
有時候，他甚至會害怕做夢，害怕所有的一切在自己夢境中，從自己眼前重演。
他甚至會拒絕入睡，即使精神虛弱到模糊，也會在入睡的瞬間驚醒。
他開始絕望，開始掙扎，在離去與留下之間徘徊。
[還有莫叔，我不能……我不能……]
帶著顫抖的呢喃重複著，給予了少年僵硬內心一抹抓住自我的希望，即使這希望來源於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