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腦門趴在門檻上的狼狽婦人,衛學仁了瘋似得要撲上去,一旁眼尖的官差立刻將其拽住。
分明與母親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可衛學仁卻怎麼也掙脫不開旁人的抓拽,一股強烈的悲痛襲上心頭,“母親……你……你怎麼了?”
“噗呲!”
一口鮮血自吳氏嘴中噴出,她泛青的臉色愈虛弱起來,含著淚的雙眼正死死地盯著衛學仁,“學仁……活……活下去……”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後,她眼神逐漸渾濁起來,淚水混合著血液同時從眼眶中流出,整個人的身子徹底軟了下去,再無半點掙扎的痕跡……
“這……七竅流血,這婦人好狠的心,她提前給自己服了砒霜!”
“放開我!”
當看到母親徹底死去的瞬間,衛學仁出了絕望的怒吼,猛然力下掙脫了旁人的束縛,如同了瘋般抱住了嚥氣了的母親,眼淚如同開閘洪水般傾瀉而出,嘴中出痛苦到極致的哀嚎聲,“母親……你為什麼這麼傻啊!”
旁人或許聽不出衛學仁這道哀嚎聲的深意,但衛學仁自己卻是深刻感受到了母親的苦心。
為何母親要讓自己前幾日出府去尋劉行遠,又為何特意囑咐自己不要回府……
為什麼母親會那般信誓旦旦的告訴他自己能處理好收尾之事,如今衛學仁在看到母親慘死的這一刻,全都明白了!
從一開始吳氏就沒想過能靠那場大火燒乾淨全部東西,能在深宅大院中從妾室升為正妻,她吳氏又怎會是信男善女?她一個侯爵夫人又怎會不清楚官府的能力?
若要保全住衛學仁這唯一的兒子,光是一場火是不夠的的,還得要一個“兇手”作為這場大火的祭品,而吳氏選擇的這個祭品,就是她自己!
看著跪倒在地抱住母親屍體痛哭的衛學仁,李曄霖心情很是複雜,他嘆了口氣後,轉過頭看向一旁與他一同辦案的邱旭,“邱大人,這案子……”
邱旭沉默著搖搖頭,示意周圍的官差們退下去,自己則拉著李曄霖一同走入堂房後方,低聲問道:“李大人覺著此案該結了?”
嘆了口氣後,李曄霖心緒複雜的說道:“這吳氏在死之前已經將犯罪全過程都說了出來,據她所言那柳氏也是遭到她的毒手,這一點從旁處也是得到了佐證的,自從那柳氏被衛翎收為妾室後,吳氏對其一直記恨於心,這些年來二人的關係也從未好過,因此這動機也是有的。”
“至於她說殺了衛翎是因為衛翎在醉酒之後對她施暴,她不得已防衛殺人,這事在別處也是可以得到佐證的。此前衛翎大壽之時生的事邱大人也清楚,丟了侯爵之後,這衛翎嗜酒成性,日漸墮落,衛府下人,周鄰外人皆知啊!雖說以前衛翎沒有施暴於內的記錄,但這人突遭大變,又醉了酒,什麼事做不出來?照我看衛翎也是存在酒後施暴於妻的可能性的。”
說了這麼多,李曄霖要表達的意思很明確了,在他心裡,吳氏供認的罪行應該都是真的,衛府那場大火兇案的真兇應該就是吳氏。
“是嗎?”
邱旭眯著眼沉思起來,自從與李曄霖一同查探此案後,他便一直覺著這案子裡有許多蹊蹺之處,最開始李曄霖向他說明辦案的側重點在於衛府內部人時,他也是贊同地。
但萬沒想到今天他二人剛把吳氏招來問話,吳氏就給他們來了一出自曝,不僅將犯案過程全部說了出來,就連充足的動機也給他兩人講明瞭。甚至在受審前還提前服了砒霜準備自縊,這種決然赴死的態度非但沒讓邱旭接受,反倒讓他心中生起了疑雲。
這真相大白的過程著實是太過順利了些,順利的讓邱旭難以接受。
至於李曄霖根據動機而幾乎認定吳氏就是此案的真兇,這在邱旭看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然這在邱旭這類以勘察辦案的刑官看來,以動機是否合理充分來判斷一個人是否是兇手實在太過武斷了些,要知道犯案動機這種東西,是最容易迷惑人的了……
眯著眼看了看堂前哀嚎痛哭的衛學仁,摸著下巴的邱旭忽地開口道:“若不然再審審這衛翎與吳氏所出的次子衛學仁?”
“這……”
李曄霖有些於心不忍地皺起眉,“前不久喪父,如今又喪母,這會兒再問他案件細節,是否過於……無情了些?”
聞言,邱旭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案件細節需要與他對上一對,否則就此結案,不免太過隨意了吧?”
“邱大人言之有理,那待會兒便讓人給那衛學仁問話吧。”
思索片刻,李曄霖還是同意了邱旭的建議。
他之所以會跟邱旭一同辦案,可是受了皇上的聖旨的,換而言之,這案子天子也在關注著呢,能儘量謹慎些總是沒壞處的。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後,痛哭不止的衛學仁也逐漸冷靜了下來,待李曄霖叫人給他看茶後,便派出了一名老道的審訊吏員與衛學仁問話。
邱旭與李曄霖二人,則目睹了問詢衛學仁的整個過程。
從衛學仁口中,吳氏與柳氏之間不和的傳聞再次得到了證實,衛翎酗酒以來與吳氏互不和睦的關係也得到了佐證,總而言之,有關吳氏犯案的動機細節,盡皆從衛學仁口中得到了承認,對此,哭到有些聲嘶力竭的衛學仁仍舊不願相信自己母親殺害了自己父親最後選擇自殺的事實,儼然給人一副受苦受難的悲慘形象,就連李曄霖這個宣京府尹,都不由得在心中對他產生了同情之心。
“唉……這衛學仁也是苦命之人……”
李曄霖嘆氣感慨後,又下令讓人將衛學仁送出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