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俊懷這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把張廣聞聽得頭大如鬥,儘管不知前者話中的深意,但從賀俊懷這份幾欲癲狂的激動神態他便能料到喻方一定是知道了不得了的陰謀內幕,想到這,張廣聞不由得興奮地大笑起來,“賀俊懷啊賀俊懷,你沒想到你還有今日吧?”

“為非作歹這麼多年,你也是時候受到嚴懲了!”

說到激動處,一行憤恨而又委屈的熱淚從張廣聞眼中滑落,“我張廣聞確是無能怯懦之人,在雲縣為官以來未能替百姓除去你這個禍害,還因為你那奸險的鬼蜮伎倆生出頹靡的怯意,可……可今天一切都不同了!只待喻捕頭脫困後將爾等的陰謀告知許大人,那便是你賀俊懷的滅亡之日!”

見張廣聞又哭又笑,擺出一副大仇得報的模樣,賀俊懷怒極反笑,他伸出大手狠狠地朝張廣聞掌摑而去,“蠢貨,你以為這雲縣真是我賀俊懷說的算麼?虧你還在雲縣當了一年的主簿,卻連這雲縣真實的情況都沒有了解,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人!就你這樣的無能之輩,又有什麼臉面自持清貴?”

“實話跟你說了吧,這雲縣的事從不是我賀俊懷說的算,他許茂典這位新任知縣也別想把這渾濁的雲縣攪得天朗水清!”

“狗急跳牆開始說起瘋話來了?”張廣聞不屑地譏笑道,“雲縣之所以落得今日這般死氣沉沉的模樣,就是因為這雲縣縣衙之內,像你這樣心懷惡念的奸佞之徒太多太多……”

“嘴上說著空中樓閣般的抱負,身上卻無半點拿得出手的本領技力!像你這樣的人有何資格鄙夷我?”賀俊懷掐捏住張廣聞的大臉,沉聲低語道,“有一點你說錯了,我賀俊懷從不是吃雲縣這塊蛋糕的人,說白了,我只不過是幫人守食的看門狗而已!”

“我從不避諱自個的定位,而你張廣聞又何嘗不是許茂典手中的刀?”說到這,賀俊懷又突然笑了起來,“只是有一點我比你強,我清楚自個的位置,而你張廣聞卻連這一點都沒有看清,簡直就是天底下第一號的糊塗蛋!”

這話成功把張廣聞繞暈了,他陰著臉不解地問道,“你說這話是何意?這雲縣背後……”

不待他把話說完,賀俊懷便冷笑著打斷了他,“這雲縣背後牽扯的人和事可太多了,遠不是你與許茂典能平得了的!”

“你不是想知道劉小五失蹤的真相嗎?好!我大可以告訴你!”賀俊懷忽地大笑起來,神色瘋狂的說道,“他被收入王府中當孌童男寵了,怎麼樣?這個回答你滿意麼?”

張廣聞瞳孔猛睜,難以置信地驚叫道,“這……這怎麼可能?”

對上賀俊懷那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張廣聞的額鬢兩邊開始滲出冷汗來,“你是說……這雲縣之事背後牽扯了宗室皇親?”

“才反應過來麼?”賀俊懷豎眉冷笑道,“你猜為何吳勉下獄後不敢將我供出來?不是我賀俊懷能耐大,而是我賀俊懷背後的貴人能耐大!他吳勉就算是有成百上千個膽子也不敢亂咬人!”

張廣聞懵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話。

在雲縣擔任主簿一年多以來,他一直以為籠罩在雲縣的陰雲黑手是眼前的賀俊懷,萬沒想到這只是冰山一角,不,或者說只是一處障眼的面紗,這籠罩在雲縣之上的陰雲幕布比他想得還要來得嚇人!

賀俊懷那句話沒說錯,如果雲縣這爛攤子的麻煩事牽扯到宗室皇親,許茂典與他一個小小主簿確實是會落得個萬劫不復的結局。

震驚之餘,張廣聞下意識地回嘴道,“許大人不一樣,他……”

“你是想說他背後有靖泰侯撐腰是吧?”不等他把話說完,賀俊懷便冷笑著搶嘴道,“雲縣這攤子事的背後涉及到宗室皇親,但我可沒說只有這麼一位……”

“實話跟你說了吧,分雲縣這塊蛋糕的人不止有宗室皇親,還有京城裡那些權高位重的公侯勳貴,靖泰侯確是當今重臣不錯,可僅憑一個靖泰侯,如何能與一眾宗親勳貴對抗?”

這一聲又一聲振聾聵的喝問聲聽得張廣聞是徹底傻眼了,他如同石化一般僵愣在原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種難以名狀的悲憤情愫在他心底生出,他有些絕望地捂住了臉,原以為雲縣這些年來不上不下,百姓越困苦的窘境與困局全是因為有著賀俊懷這樣一位坑害百姓的奸官所致,沒成想造成這副局面的真正黑手竟然是京城裡那些貴不可言的宗親勳貴們。

這樣殘酷的真相讓張廣聞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幫皇族宗親、公侯勳貴身為整個國家享受最多福澤的人,理應比他張廣聞這樣的窮酸文官更加細心呵護這江山社稷才是,然他們卻背道而馳,在背後做著這一切損民利己的歪事……

社稷動盪,國朝腐敗,這萬里江山必將生變,這樣淺顯的道理他們那些精的跟猴似得宗親勳貴們能不清楚麼?

見張廣聞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賀俊懷正準備出言擠兌時,房外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賀大人,卑職有要事要傳報!”

這聲音賀俊懷再熟悉不過,除了他的親信文吏姜笠外還能有誰?

“怎麼了?”開啟房門後,賀俊懷對上了姜笠那略顯興奮的眼神,不解地問道,“生什麼事了?”

“人犯喻方……被逮著了!”

聽到這話,站在裡屋的張廣聞心下一驚,賀俊懷則是拍掌叫好起來,“好!喻方現在人在何處?快將他……”

話說到一半,他這才想起張廣聞這麼個外人還在場,便立馬止住了聲音,當即便將姜笠拉到牆角邊,附耳囑咐道,“將喻方逮到外街潼巷去,讓……讓孟元下手!”

姜笠眉眼一瞪,苦著臉回道,“大人,咱們還真不能對他下手……”

姜笠這話讓賀俊懷有些懵,下意識的追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他是自個走到大街上自願被咱們的人逮著的。”姜笠有些頭疼地呲了呲牙,解釋道,“大人莫非忘了?根據孟元透露的訊息咱們可以得知,當夜劫道逼審胡大的三名蒙面人中並沒有喻方,那三人都是喻方的下屬,死二人逃了一人,那人名為寧強,喻方之所以能獲悉當夜拷問胡大的細節,只能是從哪逃遁的寧強口中得知。”

“而喻方在被咱們的人逮住後,他提了要求,必須要將他押送會衙門,若他生了半點意外,寧強……寧強就會把當夜拷問胡大的所有事傳出去……”

“因此咱們不可對他動手啊,他若出事,那些有關貴人的忌諱之事……恐怕在下一刻就會傳遍民間……”

賀俊懷臉皮開始上下抽搐起來,恨恨地咬牙道,“都他媽是胡大這蠢貨搞出來的亂子!”

說著,他強壓住心頭的怒火,面色陰沉的說道,“暫先滿足喻方的要求……就把他押回衙門吧……”

“我明白了。”

姜笠面色鄭重地點了點頭,忽又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張廣聞,掩嘴低語道,“這……這張廣聞,我等該如何處置?”

賀俊懷面色狠,異常堅決的說道,“自持清貴的蠢貨,讓人把他……料理了吧,就安在喻方的頭上。”

“有了戕害縣衙主簿的罪名,他喻方也就好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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