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只容一輛轎車透過的巷子盡頭,車已是無路可走。
“下車!分開跑!”陳恭澍果斷推開車門,搬了旁邊的舊木架子往矮圍牆邊堆積著......
陳三才扶著紫玉下車,剛剛站定,紫玉將他往陳恭澍那邊一推,她返身上車。
“嘭”的一下關上車門,她掛擋倒車,往追上來的那些日本憲兵和七十六號特務直衝而去......
那些在巷口下車追蹤而來的日本憲兵和七十六號特務們,不得不往兩邊巷壁徒手攀爬上去。
還有避讓不及的,均從紫玉開著的那輛別克車輪胎下碾壓過去,當場斃命!
難怪先前吳四寶面對自己的手雷一點也不畏懼,原來還真是下了血本,在霞飛坊附近佈下了天羅地網......
紫玉把心一橫:自己難免一死,一定要為他們爭取到逃跑的時間,能拖一時是一時......
於是她索性方向盤一打,將車橫在小巷中間,掏出手槍,將油箱打穿,攀爬到巷壁上,扔下點燃的打火機......
“轟轟!”油箱爆炸,一時火光沖天.......
紫玉被巨大的氣浪衝了上去,又重重摔了下去,再次不省人事......
當她醒來時,已經身在七十六號的地下刑訊室裡。
“紫玉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李士群坐在審桌前,雙手合攏,盯著躺在地上剛甦醒過來的紫玉。
渾身痠痛感頓時襲來,紫玉摸了摸額頭:“沒想到李主任都不給我上手銬,畢竟你可是我們艾老闆懸賞榜上的前十名。”
“哦?”李士群揮手讓要上前制服她的幾名特務退後,自己則起身蹲到她身邊,俯看著她:“我對你們可沒有什麼壞心思,只是想化敵為友而已。”
紫玉眉頭緊鎖:“抗日就是朋友,否則...”
“我們七十六號又不歸日本人直接領導,我們只對南京汪主席負責。”李士群掏出手帕捂了捂鼻子:“地方潮溼,紫玉小姐還是得早做決斷。”
紫玉呲笑出聲:“澀谷在這裡駐紮了一個憲兵隊,那又是幹什麼的?”
“紫玉小姐還真不愧是搞情報出身的特工。人才呀,人才!我喜歡。”李士群一點也不惱:“這只不是們南京政府的權宜之計,也可以說是曲線救國。”
紫玉低著頭,默不作聲。
李士群起身,手帕又捂了捂鼻子,在她周圍繞行走著:“你可能不知道,上海城外的“和平軍”,我們這裡的七十六號,手裡都有是有人有槍,到時汪先生起事,那也是一呼百應。”
“一呼百應?”紫玉喃喃道:“李主任,我不懂你說的什麼大道理,給我看在我們都是昔日同仁的份上,給我一個痛快。”
李士群見她還是油鹽不進,示意手下特務先收押,再另做打算......
紫玉一心求死,使出全身力氣往牆壁上撞去.......
可她撞到牆壁上,額頭卻感到軟綿綿的。
“紫玉小姐,自從上次有名重要的犯人撞牆折頸而亡,我就立刻命人用橡膠包裹了厚厚一層...”李士群面露得意之色。
紫玉苦笑著,但還是低頭不語.....
李士群示意身後幾名特務押她下去......
觀察室單反玻璃面前,一身棕色西服的萬里浪,頂了頂頭上羊皮鴨舌帽,嘆了口氣:完了,只抓住了這麼個小嘍囉......
“萬老弟,怎麼唉聲嘆氣的?”李士群踱著方步進來,見著垂頭喪氣的萬里浪,上前與他並肩站著,看著單反玻璃面前空無一人的刑訊室。
萬里浪當然是憂心忡忡:“這次沒能找到陳區長,我怕他已經猜到是我洩露了他的行蹤...”
“放心,我會派人保護你的。”李士群遞給他一支剪好的雪茄,又為他把雪茄點燃:“這幾天,你先在七十六號休息,看還能回憶起什麼線索...我這裡也會想方設法撬開紫玉的嘴。”
萬里浪連連點頭,此時他最擔心的就是陳恭澍回過神來,會滿上海找他.......
軍統的人如果叛變,是不需要上軍事法庭,就由鋤奸隊內部直接處理(即暗殺)就行了.......
此時陳恭澍幾人,已經逃到了洋濱涇教堂附近一間軍統臨時安全屋。
這也是由於紫玉的捨命拖延時間,才讓他們幾人暫時得以逃出生天。
“陳區長,紫玉她...”陳三才當時不是沒有聽到車子那巨大的爆炸聲,可他還是存僥倖,希望她平安無事。
陳恭澍摸了摸下巴:“三才,你再這樣兒女情長,會害死大家的。”
“我...我...紫玉她也是為了給大家爭取時間...”陳三才小聲辯解。
和紫玉同時從小洋房潛伏過的其他軍統人員,也附和勸說道:“陳經理,若是我們有機會,也是會和紫玉做出同樣的選擇。”
“是啊是啊,我們對黨國的忠心,日月可鑑!”
“.......”
“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你們說得倒是輕巧!”陳三才面對她們的七嘴八舌,還是忍不住吼出了聲。
他不能對陳恭澍說什麼,他還不能對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其他軍統人員洩洩?
其中一位年紀比紫玉稍大點的軍統特工雙手抱胸,往他肩膀上擠了擠:“你是心心念念紫玉,可她有沒有把你放眼裡,你自己還沒點數嗎?”
“...她那都是為了完成任務,我不在乎!”陳三才心裡怎麼可能真的不在乎?可一想到她有可能進了七十六號,會遭受非人的折磨,他就心痛難忍......
“夠了!你們再吵,把特務招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陳恭澍知道這裡絕非久留之地,還是得早點撤到軍統的另一處安置點......
陳三才靠在牆角低頭看著腳尖,像一座石雕,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