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瑩揹著阿政走進了寢殿,揮退了跟隨著的侍人,將阿政輕輕放在了床上。
“阿兄,張嘴,我餵你。”
他試了溫度正好,於是親自拿著湯勺一點一點喂阿政喝醒酒的藥茶。
阿政被他一路揹回來,酒已經醒了一半,見他真的拿了個小勺,還每次就舀一點,送到他嘴邊,實在忍不住將碗拿了過來,直接一飲而盡。
“你還小,不準學六國貴族不好的毛病,華而不實。”
也不是數落,單純是他藥茶越喝越苦,他還是很享受弟弟喂的。
還有深層意就是,六國那些人都是大傻子,你就得跟阿兄學。
琇瑩翹起了嘴角,他也不想讀阿兄的心思,可阿兄一抬眼他就知道了。
“嗯,六國貴族奢侈無度,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阿兄放心,我不學的。”
他接了碗,一邊乖巧回答,一邊上手給他阿兄脫衣服。
“阿兄,伸一下手。”
阿政倚在床柱上,聞言配合他動作,琇瑩把他冕服脫了放在一旁,阿政斂目,坐在床上等他給自己解頭髮。
“郡縣制已經確定,各郡的郡守朕都定下了,李斯最近忙著修法和制新禮,各地的戶籍地冊便發給你部,交予你做。”
琇瑩點了頭,招手讓侍人端盆進來,他接了水讓侍人退下後才道,“本就是我分內之事。”
他猶豫了片刻,想到他與李斯和宗正先過目的那群儒生給阿兄定下的禮法規制,李斯雖拒了,將之擱在一旁,可他仍是氣憤。
“我有些氣憤,好吧,我不滿已甚。你給百家的待遇多好,他們徵詔而來,若非為了收攬百家人心,他們儒家那群只知禮法既從未有過治理地方經驗亦沒有經過我大秦的考試就一步登天當官的只會舞文弄墨之徒,我如何容下他們影響後續的官吏錄取的模式,寒我大秦萬千學子向學之心了。”
“可是這點小事他們也做不好,給你定的禮儀多照周禮,幾乎一點都沒改,妄圖試探你欲行分封制的態度,未免噁心。”
他阿兄如何能用旁人剩下的牙慧!
阿政看他是一臉的不滿和嫌棄。
他其實酒還沒醒,腦子有些暈沉,未聽得太清,只隱約覺得琇瑩不滿。
他拍床讓他坐到身邊來,眼尾有些紅意,一看酒就沒全醒,說話也沒往日邏輯清晰,有些顛倒。
“不滿?見了儒家的摺子。”
琇瑩擰了帕子,坐在他身側,給他擦臉和手,然後從旁側拿著玉梳給阿政順頭髮,他認真的梳髮,聞言手頓了一下,直接將梳子放回去了,摟著阿政的腰。
“阿兄對他們的安排禮遇太過。”
“學宮之中也有才高者,我剛建的上學宮偏修禮者也數不勝數,實在不行,我和通古也可以定下新禮,他等也不想想為何要他們定禮。”
阿政忽然笑了,以他對大秦的掌控力,琇瑩都知道的事他如何不知,只是琇瑩只
知其一(),不知其二。
收到那封退回摺子的儒家今晚可睡不著了?()_[((),希望他們能明白朕的意思。
他撫著琇瑩的脊背,眼眸深沉,只是落到琇瑩身上就顯得無比柔和。
他越溫柔,琇瑩越是替他委屈。
“我們的名正言順,國家治理都用不上他們,他們欺負人,我要把他們趕出咸陽,他們不是喜歡教化眾生嗎,那就都去給大秦戍邊吧。”
我阿兄那麼好,那麼溫柔,那麼完美。
那群傻子,他明天就去給他們趕出去,對,他還得讓碩去把他們腿打斷!
阿政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該就寢了。”
觀其後效罷了,他們若是不願,朕也不稀罕,一個區區儒家罷了。
他閉上了眼睛,似是無意給琇瑩唸了幾句荀先生的《非十二子》。
“終日言成文典,反紃察之,則倜然無所歸宿,不可以經國定分。”
整天談論制定禮義法典,但反覆考察這些典制,就會發現它們迂遠得沒有一個最終的著落點,不可以用來治理國家、確定名分。
此話一出,頗有些陰陽怪氣的味道,琇瑩瞬間懂了他的心思,福至心靈,阿兄就差張口直接罵腐儒了。
跟阿政的含蓄不同,他更狠,直接就罵他們那群儒生的鬼樣子。
“其冠絻,其纓禁緩,其容簡連;填填然,狄狄然,莫莫然,瞡瞡然,瞿瞿然,儘儘然,盱盱然;酒食聲色之中則瞞瞞然,瞑瞑然;禮節之中則疾疾然,訾訾然;勞苦事業之中,則儢儢然,離離然,偷儒而罔,無廉恥而忍謑訽,是學者之嵬也。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