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了,拱手相拜,“那便謝陛下謬讚,也謝公子直言相告了。”
琇瑩回禮,他的眼睛也望向遠處,風吹起他的額髮,他似在觀望大秦,他在觀望未來的大秦。
“通古,在我心中,你的法亦是萬般皆好。你凝聚權力,讓阿兄至高無上,讓天下穩固,法律清明。你讓大秦變得鋒利,只有阿兄可以掌握。”
他偏過頭,眼中帶著輕笑和一點化不開的愁緒。
“那麼通古,你可以告訴我如果大秦失去我阿兄這個強權的王,該如何往下走嗎?”
我忘了放縱讓人覺得我大秦軟弱,你忘了權力這把劍有可能會握在不屬於他的人手上,向外的鋒利全化作對內的血刀。天下大權集於一身,天下之間至貴至尊,大秦的下一代可以接住嗎?
而我一力溫和之策,是想要大秦失去我,失去你,甚至失去阿兄都可以好好活著。
大秦應是一個健全的國家,不能依賴一個人而存在。
即使那個人是我最愛的阿兄。
“我們有了學宮,教育他們這些吏忠誠不二,所以要定一套系統的官吏體系,若是可以帝王可以穩定局面那就是利器與工具,若不是,那也可以保證哪怕大秦失了皇帝也可以勉強運轉。
“你現在一焚書,我所做的一切都毀了。”
他輕飄飄的話語讓李斯的眼睛瞪大了一瞬,而後盡力讓自己歸於平靜。
李斯下意識的反駁,“大秦屬於陛下,陛下可以尋長生,那些彭祖之類的不都長壽嗎?陛下也可以。”
太過蒼白了,他李斯什麼時候說出過這種無力的話,將希望寄託在求仙問神之上。
他忘了,他忘了陛下是個人,他也會老去。
大秦的太陽怎麼會殞落!可他是人。
他忘了,所有人都忘了,陛下的強大讓人忽略他是一個人,他是意志,是照亮前路的神,沒有人會想過他倒下。
他無法想象陛下會離開,陛下怎麼可能會離開大秦?
可若是未來掌握權力的人不再是陛下,政局一動盪,那現在焚書就是給大秦挖火坑,他們現在要懷柔,要天下人承認他們是正統。大肆搜書焚書就全完了。
李斯的臉白了,他後背出了一層冷汗,但他依舊冷靜理智。
“十年,二十年,時間會帶走一切記憶,公子莫要危言聳聽,我陛下萬年無期!儒家必收抬不可。”
他此話一出,琇瑩忽然福至心靈,統一思想是目的,順便收拾一下儒家也未嘗不可。
他笑開了顏,露出了小酒窩,“我就是覺得焚書不好,你的挾書律①不好,我的放任也不好,我也沒有說我不同意去集書啊。”
感情他倆雞同鴨講了半天
() ,若是被人知道會笑死吧!
琇瑩感嘅著,不由高了個語調。
“丞相大人,小子剛才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望你參詳一二。”
他鳳目眨巴了一下,笑意盈盈,“絕不是為儒家求情,也不想跟你和阿兄唱反調,我巴不得這群賤儒早滾呢!”
“丞相,你覺得我等在學院東面再建一座收書的地方,還要在前面置碑。我等廣開獻書之路,凡獻書者不光有金與白玉仙,還可與其書共留名於碑。我會在旁側置寫書之官,專門收錄書籍。”
他能想到,李斯也能想到。
他沉吟片刻,這個方法確實是他們目前最好的方法了,公子的計策可行。
“只是後面統一思想呢?書收回來了,公子接下來要如何做?”
琇瑩摸了摸鼻子,也不活靈活現了,他還沒想好呢,只是一個雛形。
“通古,我是打算建個出版社,把這些書歸整了,我們查過了,刪改後再發到市面上,我們也可以按我們所想添點我們的想法,就像編學宮的書一樣,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李斯點了點頭,加以補充道,“公子還是太放縱了。我可以不與陛下議挾書律,但凡是通行的書必要有我們的標識,若無便族之。”
我允許你自己藏書,但是你不要流傳在市面上。
書到手了,官方只准流動的版本長此以往就能成為正確的版本,從而取代那些私人版本。至於官方版怎麼改,怎麼解釋,那就是他們這些人的事了。
琇瑩撫掌大讚,雙方牽引,竟引水入渠,水到渠成。
李斯現在越看琇瑩越滿意,眼邊盪開笑紋,撫著長鬚,跟只老狐狸一樣。
“我子由過段時間將回咸陽述職,公子可願過府小聚,我家中小女年歲尚小,玉雪可愛的緊,但打幼時仰慕公子風華仰慕的緊,時常痴纏著我想見一見公子。”
他又適當地賠理,“冒然開口,公子還請體諒李某為父之心。”
如果對面不是琇瑩,估計就早答應了。
琇瑩默默看了他一眼,怪不得阿兄前段時間旁擊側敲地催他和大恬,原來是你這老小子天天兒女不離口啊!
如果哀怨有實質那他這一眼的怨氣凝聚了他和大恬這麼多年的血淚。
整個大秦“高齡未婚”的就他和大恬兩個,自從一米五之後①,他倆年年就因未婚按秦法交罰金,有時候大恬的俸祿都不夠交罰金的。
他還好,雖然平時只有他阿兄管他,自從上次說開了之後,阿兄就隨他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