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3)

小說:鷓鴣天 作者:畫七

山裡霧氣重,天光破曉時仍是雲裡霧裡一片,巫山的人結束戰鬥後開始快速打掃戰局,數百里內,只餘長風呼嘯,松林搖顫,血腥氣不多時就被盡數滌盪。

陸嶼然收起四方鏡,和商淮一起走進被所謂“山神”佔據的舊宗門遺址。

宗門坐落在山林深處,傍著口天然泉眼,水木明瑟,泓崢蕭瑟,反倒是佇立百年的山門巨石被歲月侵蝕,表面坑坑窪窪。山裡落花與枯葉積落,無人料理,長久下來就形成了黑色的垢,垢上還掛著帶霜的蜘蛛網。

商淮踩著長青苔的階面直搖頭:“真該讓山民們都來看看,他們奉若神明的,究竟是何等牛鬼蛇神。”

陸嶼然看著山門,山門前原先寫了字,後來被一道攻擊磨平了半邊,而今需得停下腳步,仔仔細細看過,方能從一筆一畫中窺見原本面目。

他道:“霞。”

商淮若有所思:“被他們佔據的山門,名字裡有個霞字?”

陸嶼然追查塘沽計劃,對百年前王庭與誰家起過的糾紛沒有興趣,僅看了一會,就收回目光,接著往偌大的宗門廢墟走。據村民們說,這裡百年前不止有山,還有片汪洋湖泊,這座宗門枕山襟海,佔地卻不廣,僅有三座小山頭,佈置得倒是各有特色。

沒多久,幕一走上前,和陸嶼然稟報具體情況:“公子,我們清算過了,山裡共有三位九境,八境十餘人,不過……除了方才那個開啟了第八感的九境,剩下兩個都是強行用藥物提上去的,半吊子修為,根基不穩,因而羸弱,難成氣候。”

這次來捉拿他們的,可是由陸嶼然直接轄領的天縱隊,個個天資卓絕,戰力不菲,即便是跟另兩家的死士硬碰硬,也是半點不虛。面對這等殘枝斷葉,即便只來了三五個,也能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內掌控局勢。

幕一折了的那條手現在被靈力包裹著,已恢復了個雛形,他將手裡一疊搜尋來的資料遞過來:“這是我們從裡面找出來的,還有些是藏書閣裡的藏書,屬下讓人原樣不動搬進腰牌裡了。”

陸嶼然接過那疊紙隨意掃了幾l眼,看不出失望與否,倒是商淮凝聲開腔:“其實早能想到,這也不是第一次跟他們打交道了,只是上次難得抓了個活口,所以我們都將這當成他們最後的大本營了,其實照我看,就以王庭那學老鼠日日刨洞的秉性,不能將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溫禾安不是也說,她印象裡有好幾l個地名。”

“而且我們這次還有個活口,還是個開啟了第八感的九境呢。”商淮挑挑眉,語氣上揚:“你們發現沒,這個九境跟之前捉到的不一樣,他有求生欲,想逃呢,這還是頭一遭。”

“等回去,我就傳信給我父親,想活著的人情緒會比一心求死之人波動大,也更容易看出東西來。”

說到這,他悄悄摸摸朝陸嶼然使眼色,低聲道:“平了這件事,等會長老們唸經,你也好交代一點。”

只是家主那邊,可能瞞不過。

陸嶼然沒說什麼,他捏著手裡的紙張,凜聲道:“這邊的動靜瞞不過王庭的人,接下來的明爭暗鬥少不了,溺海觀測臺的事可能會出岔子,記得多加防範。”

幕一和商淮都斂了笑意點頭。

陸嶼然轉身往山下走,商淮問:“我們現在去哪?”

“去給交代。”陸嶼然頎長身影溶於山間茫茫雲色之中,音線更顯得淡漠:“和羅青山說不用來了,讓他轉道去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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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所在的酒樓與外島所隔不過數百里,而今氣氛凝滯,江召深夜被急急喚醒,一直到現在,不好的訊息一個接一個傳來。

在他對面坐著個面如白紙,搖搖欲墜的傀陣師,如今不過一個喘息的功夫,已是連吐三口血,上氣不接下氣,江召隨手披了件外裳,長髮用根綢帶隨便繫著,面容清雋似玉,氣質陰鬱入骨。

某一刻,江召隨意將玉牌往跟前桌面一丟,一字一句開口問:“咳完了沒?能好好回話了嗎?”

話音落下,幾l位直愣愣站著的傀陣師眼裡立刻泛出怒意,有的不動聲色捏緊了拳,但俱是敢怒不敢言。受傷最重,兩股顫顫,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聞言仰首,閉眼,深深呼吸,平復體內逆行的靈氣,硬憋著喉嚨裡的癢意與江召對視,聲線虛弱:“八境以下的傀絲我都切斷了,生機斷絕,無一活口。”

“九境呢?”江召踱近了些,瞳色深深:“我問的是整個外島。”

“也斷了。”傀陣師喉嚨滾動,道:“正因為他們死了,我才會受到如此深的反噬,同時控制三個九境,哪怕他們自願種入傀絲,我、咳,這種程度,也已超過了我的極限。”

今早發生的事,可謂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如今想來,算是他們命大。

探墟鏡上有關溺海的提示來得突兀,江召臨時決定抽調一部分外島的精銳,並且將徐家傀陣師也全召了出來,不過才隔了一日,就出了這樣的事。

“山裡村民呢?都還在嗎?”江召問身邊侍從。

侍從忙不迭點頭,確認過後道:“公子放心,巫山設定了結界,他們都在。”

江召聞言,閉目靜思。

外島上被一鍋端的那些人死了就行,死人不會說話,雖說折了幾l個九境,其中還有個開了第八感的,損失不小,但在可以承受的範圍。最重要的計劃沒被破壞就行。

但是。

陸嶼然才到蘿州,巫山的人為什麼會那麼快發現外島的端倪,是上次刺殺失敗後他整頓巫山拔除的暗釘透了口風,還是……有曾經參與過塘沽計劃的人在幫他。

江召又想起了溫禾安。

他沒覺得陸嶼然會是那個對溫禾安伸出援手的人,似他們這樣的人,動心又如何,喜歡又如何,終究比不上自身利益,冷酷分析事情時別說昔日道侶了,就是至親,也可輕易捨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他們最知道如何及時止損。

陸嶼然明明在意溫禾安,當年不也冷眼看她另尋新歡了,

不就是明白他們之間絕無可能,長久拖著只會成為自身的負累,成為他稱帝之路的絆腳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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