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4)

小說:鷓鴣天 作者:畫七

經歷過地動的外島被雨沁了一夜,已經不成樣子,山裡野獸死了大半,血水潤進泥水中,腳踩在被泡松的地面上,深一腳淺一腳都是坑。

松靈遺落在那三座房屋裡,一時看不見蹤跡,溫禾安只得走進去細細翻看,找了半天,總算將二個都找齊。

他們之前曾在村民手中高價收過一個松靈,拿在手裡盤玩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稀奇,溫禾安此時將這三個往掌心中一掂,微愣,而後被氣得笑了聲。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日他們高價收的,是個假貨,能查出名堂才怪。

順利拿到幾顆松靈,她在離開之前,又在四處轉了轉,還真找到了些別的東西。

被掩埋的外島成了泥濘,蛛絲,土木磚瓦以及傀線的糾纏之地,傀線絕大多數是白色的,那種月光般的銀色,掬一捧在手中,閃閃發亮。她卻在一棵最是粗壯,但被攔腰折斷,只剩個參差木墩的樹邊找到了二根顏色不一的傀線。

因為太過纖薄,哪怕顏色鮮豔,也並不起眼。

她用手勾起來,捏在手裡,一時猶疑不定,總覺得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她將傀線兩頭理好,收進袖中。

等確定找不到有用的線索之後,溫禾安原地撕開了一道空間裂隙,回了府宅。

府宅里人都各自忙去了,溫禾安恢復實力,幕一和宿澄也跟著回到正軌,不用再日夜守著這裡。是以整座宅院空蕩蕩的,放眼望去,連個人影都沒,倒是有兩隻尾巴黃白的貓堂而皇之地從後院矮牆上跳了進來,旁若無人地打鬧。

溫禾安看了一會,姿態嫻熟地半彎著腰撓了撓其中一個的下巴,起身往東苑去了。

因為要照顧聞央,鄭二孃也同安置在了院裡,住得隔他們有些距離,彼此吵鬧不到彼此,若不是特意繞路,雙方都碰不著面。東苑還有個小側門可供進出,更好方便鄭二孃出門採買。

溫禾安去的時候,鄭二孃正牽著聞央,將才買來的許多食材分門別類,要放到前面幾個院裡的廚房去。

聞央精神還是不好,但她生了張乖巧的臉,仰人鼻息,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嘴甜得很,只一夜時間,就叫鄭二孃對這個孩子又是唏噓又是憐惜,出去採買都帶著。

此時此刻,這一老一少都在忙碌,手裡動作不停,嘴巴也不停,絮絮說悄悄話一般,相處得很是融洽。

溫禾安靠在門檻邊看了好一會,看得久了,唇畔一扯,視線都有點恍惚。此時若來一陣鄉里的炊煙,她甚至能透過這千瘡百孔,要爛透了的百年時間,撥雲見月,尋到記憶中鐫刻最深的情景。

和眼前這幕,差不了太多。

可記憶未浸進去,眼皮前卻只是血,跳動的迸出來的血珠,流了滿地,還有一具徹底被抽乾的軀體。老人雪白的鬢髮在漏風的破屋中像濺起的蓬草,顫巍巍飄動幾下,沒了聲息。耳邊是不停歇的喧囂聲,驚呼聲,和少年壓抑的,從指間溢位來,痛苦得像野獸一樣

的呼聲。

“誒——姑娘。”

鄭二孃手裡拿著個竹篩(),竹篩上用牛油紙包著各種生肉?(),新鮮的好似還冒著熱氣。她轉身,看到溫禾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後方,頓時二魂七魄都要衝破胸膛跳出喉嚨,此刻認出人仍是驚魂未定,定一定後,問:“姑娘怎麼來了?”

溫禾安被這一聲喚得回神,她下意識握了握手掌,力道不輕,指骨直接透出白色,眉目中一點輕微的痛楚之色因這一打岔舒展開,她隔空點了點小丫頭的額心,若無其事道:“我來問她點事。”

聞央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阿兄,聞言,不必鄭二孃在身後推,她自己先邁著腿噠噠噠跑過來,溫禾安見廚房裡擺了幾張小凳,索性抽過兩張,自己和聞央就這樣一高一低坐著。

其實想問的問題,溫禾安那日都問過聞梁了,但為了嚴謹起見,她還是要再問一遍,就怕哪裡有出入或是對不上的地方。他們誤打誤撞扯入邪術的大局之中,掌握的線索本就不多,一個對不上就會影響判斷。

她著重問的有幾個,一是那些裝神弄鬼的山神是什麼時候來的,二是松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山民們賜下美名其曰帶有神力的山泉,最早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不著急,你好好想。”溫禾安伸手將她散下一綹的細軟髮絲捻到麻花辮後:“儘可能給我準確的答覆,若是不確定的事,要跟我說清楚。”

聞央坐著冥思苦想。

她有點緊張,怕記錯,怕因為這個紕漏救不了阿兄們。

等了半晌,她給出了篤定的答案,比那日聞梁說的還要細緻些:“阿爺阿奶們說,之前山裡是有修士的,建了個小門派,叫……海、霞門,但是根本沒有弟子入門,村裡人也不信他們,因為、因為有幾個仙長還親自劈柴,挑水,種菜。”

沒有一點高人風範。

“是在八九十年前,他們就突然沒人下山過了。”聞央仰著臉說:“是村裡太奶說的,她九十多了,我們村就她一個知道從前山裡的事,總是當做故事講給我們聽。”

那日聞梁說的是百年前。

大概就在這個時間段了。

至於松靈和山泉,都是近十年內才開始的。

問完這些,溫禾安帶著幕籬去了趟街上。如今的蘿州城熱鬧得堪比二家的主城,街上戴幕籬,鐵面的比比皆是,人群息壤間魚龍混雜,因此多了很多駐兵,她徑直走到珍寶閣前,推開了門。

吃了一次虧後,林十鳶調了很多私衛在門口,擋不住如今蘿州城修士眾多,又只有這一座珍寶閣面面俱到,生意火爆得不行,這可把那胖掌櫃忙壞了。

蓋因這進來的人,他一個也不認得,一個也惹不起,尤其林十鳶親自到了,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眼見溫禾安進來,他急忙繞過來,低聲問:“姑娘前來,是要採買東西,還是要見我們少當家。”

溫禾安是來買東西的,蟬獸皮用了這麼些天,是時候要換新的了,但就在說話間,已經有一波五六個

() 人橫衝直撞進門來,避也不避,直接撞上了她的肩。

那是個壯漢,身高八尺,領著獸頭銅環長刀,說話時刀就倒豎著橫在地面上,拖出劃拉的聲線,像用細鋸子在割線。

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撞了人,眼若銅鈴,聲音洪亮,和同伴說話的聲響能叫方圓百米都聽得清清楚楚:“這下好,溫禾安修為一恢復,王庭和天都都消停了,人都不來了,畫像也不貼了。”

他從鼻子裡重重怒哼了聲,一副很是忍無可忍的樣子,用刀尖轉向自己,誇張地“哈”了聲,道:“我堂堂男兒頂天立地,憑這身形嗓音還不夠證明自己的身份,要如何證明?脫下褲子證明嗎?”

此話一出,泰半在珍寶閣逗留的人都不動聲色扯了扯嘴角,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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