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2)

小說:鷓鴣天 作者:畫七

陽春三月,枯木逢春,春色闌珊。一行人在這座府宅中也住了一段時日,靈氣氾濫,於是無形中比別處更早泛浮出一種生機,雕花門後桂樹抽出鮮嫩綠芽,桃樹鼓出米粒大小的花苞,小海棠滿目柔粉,在枝頭掛著的宮燈照耀下點出近乎透明的光澤。

陰官素來低調,不欲與高門大戶,錢權之流相爭,一般情況下,旁人決計請不動陰官下溺海,可事關天授旨,哪怕是要將天穹捅個窟窿出來,都有的是人要試一試。

陰官家家主不愛管事,大多事宜都由她師兄代為處置,別的事也便罷了,但這次陰官家再是堅決,也架不住各方大人物的書信如雪花般飄到案桌前。這次本家為天都張榜懸賞雙煞果,大約是要還什麼天大的人情,同時,也是無形中鬆開了嚴明管束陰官的那根線。

如此一來,厲害的陰官帶著大族大派進溺海,誰能說得清是因為本家的懸賞,還是因為收了無法拒絕的高價呢。

那些一封接一封沒完沒了飄向陰官家的書信大概也就此消停了。

溫禾安如是想著,一方面有些好奇陰官家究竟欠了天都怎樣的人情,她在天都這麼多年,在陰官家碰過無數次壁,沒聽說過還有這麼一回事。另一方面,她的視線不由落在了“蘇韻之”的身上。

沒想到來的會是她。

蘇韻之也在看溫禾安,她給自己夾了筷沁了湯汁的菜心,鍾情於那種咬起來清脆的口感,眼睛饜足地微眯,下巴尖尖地抬起,像那種將自己養得格外精細挑剔的貓,道:“哦。你幹嘛向著他。”

不等溫禾安回答,她自己想到了什麼,柳葉般的眉擰起來,小又稚氣的臉上浮起一種我很不樂意解釋但我還是要隨便解釋一下的神情:“他救了你是吧?我三天前才出關,到了蘿州才知道訊息,不然也不是不可以給你遞出橄欖枝。”

羅青山已經有點左右為難,不太敢動筷子了,他只得去看商淮,眼睛裡的意思很明顯:陰官本家的人,都如此有脾性嗎。為什麼這個執事看起來如此……目中無人。

你說不知者無畏,可她喊自家公子和二少主都連名帶姓的,可見不是不知道他們。

商淮心想你看我也沒轍,他也沒進過本家的門,對陰官家所有的瞭解都是東拼西湊的道聽途說,不過他看出了一點。

這小姑娘口無遮攔,說話明槍直仗的,看起來很是嘴饞,這段時日他若是投其所好,至少可以將陰官家的事瞭解個七八成,說不準搞好關係之後,還能叫她大開方便之門,下一次陰官大選,他還能混進去看看。

陰官這塊他確實是天賦不行,修不出什麼名堂,但他努力了這麼多年,到現在還被老頭追著打,若論誠心,那真是天地可鑑。

溫禾安含笑頷首,道:“我知道。”

蘇韻之吃得津津有味,她看起來身量小巧單薄,骨骼極細,飯量卻不小,吃東西的時候和溫禾安一樣專注,筷子轉了又轉,吃到好吃的會頓一頓,滿足地斂斂眉回味。好半晌,以為她終於要撂筷子的時

候,卻見她被辣得鼻尖俏紅,歪歪頭,又伸向了下一盤菜。()

溫禾安放下筷子,看了看樓上,思索了會,起身道:等會是不是要商量下無歸的事,我喚他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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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韻之接過商淮遞來的水,“唔”了聲,含糊不清地篤信:“他就是看我不順眼,存心的。”

溫禾安不知道她和陸嶼然之間有什麼淵源,當下只是笑了下,輕輕拉開椅子上樓去了。

她腳步聲放得輕,到門前停住,而後屈指在門上叩了兩下,理了理思緒,溫聲說:“陰官家為天都懸賞雙煞果,應當有陰官已經到了他們的酒樓中,我們也要儘快行動,商議對策了。你若是現在有空,要不要下來聽聽凌枝的想法。”

隔了一會,門從裡面被一截力抵開。

屋裡漆黑,只有點點明滅不定的幽然燭光,搖搖欲止,陸嶼然五官洇進緊密的驟黑中,能窺見隱約的輪廓。

溫禾安以為他會將先前樓下的短促失態無謂遮掩過去,冷著眼一字不提,但並不是。他抬眼,經過了小半個時辰的沉澱平復,眼底仍盤桓著不曾全然消散的紊亂情緒,有些不太受控制。

他像是不知道,又像是知道,然難以自抑,乾脆破罐子破摔,冷然將冰山一角的情緒都撕開,給她看。

溫禾安與陸嶼然因兩家各自詭譎的心思糾扯在一起,各懷鬼胎,目的不純,時至今日,什麼都是假的,兩人靠一個岌岌可危的合作暫時保持和平之勢,若還有什麼可以稱得上羈絆的,唯有一道姻緣之契。

溫禾安與他對視,看得微怔。

陸嶼然伸手抵了抵眉心,嗯了一聲,什麼多餘的話都不太想說,壓下腦中的脹痛,不緊不慢踩著樓階下去了。溫禾安轉頭跟在他身後,先看著他的背影,又盯著他如流雲般的袖擺看了看,杏眼睜得圓而滿,半晌,站在某一截階梯上停了一會,唇角抿了抿,慢慢又翹出一點細碎到不可捕捉的弧度。

她現在,好像有點能確定了。

底下滿屋子人,因為蘇韻之太不拘束了,所以其他人都難免有些拘束,幕一和宿澄都有問過這位執事一些事情,可她愛搭不理,只掀眼皮不搭腔,惹得風光無限的天縱隊正副指揮使互相對視,最後只得尷尬地摸摸鼻子。

按職位來說,陰官家的大執事,也就跟他們差不多。這姑娘這樣的性格,究竟是怎麼在陰官家家主手中領活辦事的。

但蘇韻之對商淮還不錯,她抓著自己長長的蠍尾辮撫了撫,眼神跟著他晃晃悠悠。商淮挖空心思要研究透徹一個人,自然會下功夫,這不,飯後麻利地收拾好殘局,就又進了廚房,給這位年齡小脾氣不小的姑娘端出來一杯梨汁。

這種妥帖的服務讓蘇韻之對這位天懸家的小公子很是滿意。

陸嶼然和溫禾安一前一後下樓,兀自找了椅子坐下,他和蘇韻之本來就是誰也不想看見誰,都嫌晦氣,剛一見面,就被她口無遮攔刺了好大一下,現在是垂著指骨耷著眼,徑直問:“什麼時候下?下去能帶多少人?”

() 韻之慢條斯理地嘬了一口梨汁,腮幫子鼓起來很大一塊,等都嚥下去,才說:“帶多少都行,我和那些半吊子不一樣。”

商淮看了看四方鏡,認真起來:“剛得到訊息,說天都那邊陰官已經下去了。”

“現在下啊?”蘇韻之瞥了瞥外邊的天色,收回視線,問:“晚上?”

商淮點頭。

蘇韻之皺了下眉,轉著盛梨汁的杯子,半晌,無情地點頭:“去給天都辦事的陰官是哪些倒黴蛋?有幾個?他們回不來了,我先把名單給……報上去。”

商淮卡住了。

溫禾安察覺到什麼,她問:“怎麼了?下溺海有時間要求,晚上不能下?”

“歸墟外這道溺海支流一直很特殊,不穩定,比兩道主支危險,我剛進蘿州就感受到了,晚上裡面鬧得很厲害。”蘇韻之說:“下也能下,會死人,如果情況很危險,我會先跑,不會管你們。”

她話說得一如既往的直白,直得商淮和羅青山瞠目結舌,陸嶼然倒是抬頭看了她一眼,涼涼頷首:“嗯。這就是你還人情的態度。”

蘇韻之沒覺得有哪裡不對,渾然是一副“我都親自來了還要怎樣的態度”,振振有詞地糾正他:“我是提前說清楚。”

“也就是說,下了溺海以後,我們也得注意時間,白天下去,晚上回來。”溫禾安從這種不太友好的氛圍中抓出較為關鍵的訊息,眉梢微動,問她:“你下過無歸城嗎?裡面究竟如何?全部探尋完需要幾個日夜。”

蘇韻之搖頭,很不愉快地捏捏手指尖和指甲:“我沒事不去那種地方,平時躲著走都來不及。”

“怎麼突然都往這個地方湧,溫流光要雙煞果我現在知道了,你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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