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32)

小說:鷓鴣天 作者:畫七

“秋水。”商淮下意識唸了句,話音落下後也回過神來,他看向凌枝,低聲問:“這東西不是一直被陰官家當做重寶封存著嗎?”

凌枝微微抬起下巴,唇抿得有些緊。

關注這場戰事的老油條不少,因為秋水屢次與陰官家軟磨硬泡打過交道的也不在少數,世間之物,能對第八感有增益的本就寥寥無幾,而號稱能穩固乃至提升第八感的靈物,唯獨這一件。

三家家主早前都與陰官家交涉過,願以重金相求,但都被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絕了。

商淮很快也不想再提了,他想起來,如今陰官家做主的是那位師兄。

凌枝不再撥弄自己的髮辮了,她盯著溫流光身上的流金色澤看了一會,捏了捏拳。溫流光此舉看似是被溫禾安逼得無路可走了,是,她確實是無路可走了,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把陰官家也拉下水了。

此一戰後,在所有人眼中,陰官家跟天都就是一條賊船上的人,什麼都不需要多說,說什麼都沒用,上次為天都懸賞雙煞果,這次又給了秋水,都是鐵證。

陰官家不惹塵事,不入紛爭,不幫任何一家,正因如此,他們有特權搜查九州之內任何渡口,在任意州城內引兵穿行。如今這個原則被打破,立馬就會引發數不清的麻煩,還有紛至沓來的各種試探,拉攏,謀求合作。

凌枝心中很不舒服,那種不舒服就像是被無數只螞蟻啃噬,她很想面無表情一把火燎了所有讓她感到困惑,不解乃至不可名狀委屈氣悶的東西,可腦海中仍有聲音在說,不能這樣。

但,她在她師兄身上的耐心,被徹底磨沒了。

溫禾安隱晦地掃了眼雲層上方,聖者之器的碰撞激烈無比,耳畔哪哪都是振聾發聵的巨響,而嘈雜聲浪中,唯有一道聲音格外清晰,是從腦海深處傳來的,“咯吱咯吱”啃食硬物的聲音。

那是玄音塔。

她費了很多的心思與時間,不誇張地說,半條命搭進去才得到這座塔。

如此強求,是因為早在進塔之前,她就詳細查過玄音塔的來歷,知道它非比尋常,知道它有詭異的吞食之能,得到它這麼多年,她一直在養著它,用各種奇珍異寶,養到現在越來越挑,只吃聖者之器。

一下子給它兩道,不知道它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應該不成問題。

自從被溫流光的人綁走過後,她就有點搜尋靈器,購買靈器的下意識行為,等妖化現象出來後,這種行為就成了習慣。

她很清楚,當災難真正來臨的時候,家族太不可靠了,又或者,會反過來成為要命的刀刃,在提升自己實力的同時,她需要一些讓自己心安的保障。

溫禾安斂神,指間攜著幾道刃片,跟溫流光近身交戰。

兩人狀態都不好,方才那一擊,耗去了大部分靈力,現在的對撞卻更兇,場中只剩兩道殘影和時不時一閃而過的刃光。

每一次,因為秋水發揮作用而好轉的狀態都因溫禾

安的攻勢而惡化,每一次,溫禾安手中的刃片,卦圖,乃至雙拳,都能將她逼得後退一步。

這戰場不比演武臺,能退的地方很多,可每一步都像個恥辱的烙印,冒著滋滋的熱氣灼痛肌膚和肺腑。

溫流光臉上不曾表示,可心裡始終難以置信,難以釋懷。

難以釋懷溫禾安能在不開啟第八感的前提下,化解她的第八感。

她清楚地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如果只停留在現在這樣的狀態而無突破,她不可能再贏過溫禾安。

溫流光此生從未有過如此煎熬的時刻,大概人都如此,越渴望得到,就越是難以如願。

雙煞果拿到了,契機到了,就連秋水也想方設法從陰官家帶出來了。

卻卡在這。

能圓滿,卻不能圓滿。

“咳。”右肩被洞穿,溫流光依然不管不顧,自己傷一分,就要在溫禾安身上找回一分。她抓住了一隻同樣染血的手,那血尚還溫熱,分不清是誰的,她低喘一聲要將它也洞穿,可這次沒能得逞,那手反過勁來,死死捏住了她的下巴。

兩人再次交手。

溫禾安表情很淡,似乎將疼痛都抽離出了身體,她步伐稍停,稍帶譏嘲:“如此看來,還是我的動作更快一些。”

溫流光從喉嚨裡發出不甘至極的喘息聲,她的狀態太差,差到支撐不了第二道八感的殺戮之氣。她能感知到那種機緣轉瞬即逝的玄妙,而今種種形式都在告訴她,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現在這一步,你究竟要怎麼做。

是抓住契機和秋水最後的尾巴,將它們最後的功效加持到第一道八感上,就此認了你今生唯有一道八感了,還是抱著執拗的幻想,等契機完全消失,再花一生的時間去等待它再次開啟。

理智告訴她,要做對自己最有利的事,可情感上仍在搖擺,不能接受。

直到最後一刻。

逃無可逃。

溫流光深深吸氣,雙手手背上青筋乍起,陡然結印,將第二道八感給的所有玄妙之氣通通施加到第一道八感,她的殺戮之鏈上。

這一動作輕鬆許多,雙感本就相通,第一道八感開啟已有些年頭,而今吸收這點東西很快,宛若嗷嗷待哺的幼獸,只知自己吃到了點好的,渾然不知自己吃的究竟是什麼。

望著這一幕,溫禾安止住步伐,手中靈光消散。她們都很清楚,到這一步,溫流光的第二道八感廢了,就算一些東西疊加到第一道八感上能有所提升,也提升不了多少。

溫流光這次是真正的損失慘重。

溫流光看著她,眼神席捲裹挾著滔天恨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刻,她和著血,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仇,我記下了,來日你必以命來償。”

溫禾安反而提了提唇角的弧度,她探身上前,雙雙又過一掌,才在溫流光滿是冰意的眼睛中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吐字,氣息很熱,是那種不顧死活打一場之後會有的灼熱:“這話就算了吧溫流光。你我之

仇,何止今日。”

“既已廢去一感,你這天生雙感、刻意唬人的噱頭,也該撤下了。這麼多年,我聽膩了。”

溫流光硬抗體內驟起的紊亂,被此話激的倏然抬眼,道:“那就看看,今日誰死誰活。”

“你猜錯了。”溫禾安與她對視,低低咳了一聲,明明也受了重創,眼神卻很明亮,明亮到像是點了一簌火,能將骨骼都燒化:“我這時候殺你做什麼。”

她開始抽身後退,好整以暇的從容,聲音落入溫流光一人耳裡:“還記得嗎,這百年裡,你在我面前說過多少次我是鳩佔鵲巢的野、種,低賤不堪,今日我悉數還給你。叛族之人如何,第八感啟而不用又如何,戰況如此,你底牌出盡,不也被我逼殺至此?”

幾句話,讓溫流光有如烈火焚心,這百年來說的每一句都像笑話,嘲笑的不是溫禾安,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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