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娘嘆息：“都是痴人啊！”
“你和玉蛇其實都一樣，一個尋找替身，一個願做替身，這又是何必呢？你想讓賀明快樂有很多種方法，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的。你也說了，有的時候不想讓他把你當做鶯兒，你若成了凡人，便再無回頭路走了。”恆娘知道嫋嫋已經做了決定，但還是忍不住再勸她兩句。
嫋嫋擦乾眼淚，堅定的搖搖頭：“多謝胡娘子好意，不用了。既然已經決定了，我就不應該在糾結搖擺。反顯得我矯情了。我知道他不愛我，但這是我願意的。”
恆娘一向尊重客人的決定，於是她說：“那好吧，我成全你。你把妖丹給我，我幫你成為凡人，就不另外讓你付出代價了。”
嫋嫋再次向恆娘深深拜下：“多謝胡娘子。”
兩人說定後，恆娘就讓嫋嫋喝了那碗銀耳羹：
“喝了它，你就是個真正的凡人了，你的臉也將徹底變成鶯兒的。”
嫋嫋端起碗，一口氣喝完了銀耳羹，與此同時一滴淚也悄然落下。本應清甜可口的銀耳羹，嫋嫋竟嚐出了無盡的苦澀。她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她只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但恆娘給了她後路：“你的妖丹我先替你收著，如果有一天你後悔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嫋嫋沒說話，只是感激的看了恆娘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浮生館。來時，她是嫋嫋，走時她卻成了鶯兒。
嫋嫋走後，方大娘問恆娘：“你許久不給人後悔的機會了，怎麼今天破了例呢？”
恆娘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筷，邊說：“這樣的感情是註定不會長久的，嫋嫋是個好姑娘，她現在看不透，以後難保不會後悔，我也不缺她一顆妖丹，就順手幫幫她吧。”
然而她又話頭一轉，道：“不過我有預感，她不會來拿回她的內丹的。”
青泥湊過來好奇的問：“為什呢呀？因為恆娘你的法術高強，賀明看不出來嗎？”
恆娘、柳先生和方大娘三人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起來。
“傻小子，看清一個人用的從來不是眼睛，而要用心啊。”恆娘敲了敲青泥的額頭笑道。
青泥似懂非懂的撇了撇嘴，去廚房找恆娘做給嫋嫋剩下的銀耳羹了。
“晚上少吃些，不好消化。”方大娘囑咐著。
青泥在廚房裡答應著。
……
恆娘是在兩個月之後看見嫋嫋的。
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嫋嫋一身白衣踏著暖陽走進了浮生館。她頂著鶯兒那張平凡的臉，神情間卻不見兩個月前的彷徨和無措，只有一派從容。
恆娘看見她並不意外，但她怎麼都不該是現在這個表情才是。
“賀夫人。”
“別這麼叫我了，還是叫我嫋嫋吧。”嫋嫋笑著說。
恆娘愣了愣，然後她笑了：“姑娘這兩個月生了什麼？你是被賀公子現了嗎？”
嫋嫋點點頭：“是啊，被現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點難過，反倒是一臉的釋然。
“差不多是半個月前吧，一個很普通的早晨，我給賀公子做了早飯。我們吃著飯的時候他突然跟我說：“這些日子謝謝你。”我愣愣的看著他。然後他又和我說：“謝謝你嫋嫋姑娘。”我以為我會慌張無措，然而沒有。我只是感到釋然。這一個半月我已經受夠了。我到底高看了自己，我做不了別人。我用無比平靜的語氣問他：“公子是什麼時候現的？”“早就有所察覺了。”他說。他告訴我，他早就對我有所懷疑了，他說想認出一個人，憑的從來不是一雙眼睛，而是憑藉一顆真心。他說他去了山上，問過靈犀山上的小妖怪們，我扮成鶯兒這件事雖然不是所有妖怪們都知道，但也不是完全沒人知道，所以他還是知道了。我說：“對不起。”他說：“不用道歉，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這些日子裡的照顧，但世上每個人都有他存在的意義，沒必要做任何其他人。就像我不想做玉蛇心中那人的替身一樣，我也不想讓你成為鶯兒的替身。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之後的事就很順理成章了，我們很平靜的結束了這段名不符實的關係，在賀公子給鶯兒辦完喪事之後，我就來寧城了。”
恆娘很驚訝嫋嫋的通透，她以為斷絕這份感情，她會特別痛苦，沒想到她這麼灑脫。
“那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拿回妖丹嗎？”
“不。我是來拿回我的臉的，那妖丹就當做讓胡娘子幫我做了那麼多事的代價吧。”
“你說什麼？”恆娘愣住了。
“這兩個月有些事情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我對賀公子或許沒有那麼愛，只是因為在山中修行的歲月太過漫長，讓我生出了其他心思。我和賀公子雖做不成夫妻，但他教會了我如何愛。我不想做鶯兒，可我也不想做以前的嫋嫋了。我只想做個普通人，四處看看，將來也許找個真正愛我我也愛他的男人嫁了，或者截然一生也不一定。”
此時此刻，嫋嫋的臉上散出無比的憧憬之情，恆娘知道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她成全了嫋嫋，在聽到這兩人的訊息就是嫋嫋再次成親。她給恆娘送了請帖，恆娘看過那個男人，那人長的一般，前途也遠不如賀明，但勝在他眼裡只有嫋嫋一人。而賀明在三年後高中，此後一生未娶，一直守著他那個在洞房花燭夜後第二天就香消玉殞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