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凝千山曲(3)

這邊連翹抹著眼淚,不忘向飛星舟上等候的老師行禮,“黃老師久等了,這是我的身份牌。”

小丫頭哭的眼睛都紅了,禮數倒還周全,黃老師滿意地點點頭,這小姑娘實在省心,其他那幾個不是哭了一路,就是拽的眼睛都在天上,令他無語至極。

劃了身份牌進行核驗,溫和地拍拍連翹的頭,“去找個位置坐吧,我們要走了。”

說著,突然聽到破風之聲,黃老師警惕地看去,渾身戒備,連翹疑惑地順著黃老師的視線看去,只見一道影子閃過,近前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連翹驚訝地叫出聲來,“明姐姐?”

明玄清對著她點了點頭,朝著黃老師行了個對師長的禮儀,見人放鬆了些上前遞出一塊令牌,“這位老師,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同行,我要到川陸郡去,船費照付。”

黃老師疑惑地接過,定睛一看令牌上的圖案,驚了一下,北斗學宮的人?

他黃岩天賦一般,實力一般,已經三百多歲才達到35段星師,此生能否成為大星師猶未可知,沒資源沒背景沒後臺,所以才會被打發到興陵城這麼個偏僻地方招生。所幸他是個踏實的人,在哪裡招生不是招呢,招到的學生天賦好天賦差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就是個聽命辦事拿錢幹活的,做老師該做的事,日子過的平淡,好事也輪不到他,但捏著手裡這塊牌子,黃岩久違地感覺到心潮澎湃,這可是學宮的人,北斗學宮是星師聖地,哪怕是個學生,也不是他這樣星師學院的普通老師能比的。

明玄清給出的正是北斗學宮發給她的學生令牌,報到時需要憑此,令牌雖還未啟用,但確實是真實的。明玄清沒想到還沒入學,就提前用上北斗學宮學生的身份了。

黃岩看不起那些欺下媚上的人,但面對北斗學宮時,還是笑出了幾根皺紋,他略帶恭敬地將令牌歸還,聲音有些僵硬,“請,相逢即是有緣,順帶而已,不必掛懷。”

將人帶上了飛星舟,黃岩表面平靜內心激動不已,這趟招生來的真是值啊!親眼見到了活的北斗人!有種靈魂被昇華了的感覺,他回去能把這件事吹好久。

飛星舟和漁民用的船在形狀上大體相似,不過更加流暢,便於在空中飛行,外觀也更加精緻大氣,根據用途不同大小不同。明玄清現在乘上的,是天璇星師學院統一使用的小型載客飛星舟,上面掛著天璇國和天璇星師學院的圖徽。天璇國的圖徽大體形似β,而天璇星師學院在β後增加了六芒星,十分好辨認。而北斗學宮的圖徽則是金色的北斗七星,後襯繁複的六芒星,明玄清令牌上的一面正是這樣的圖案。

明玄清自己也有飛星舟,和天璇學院的這艘通用大眾款可不一樣,她的飛星舟名為墜星號,屬於單人駕駛的私用款,最多可載兩人。防禦超絕,速度一騎絕塵,如同墜落的星星,一路火花帶閃電,誰碰誰倒黴,因此命名。她年少輕狂的時候,開著墜星號惹了不少事,說來都是淚。

發現傳送出錯之後,她也想過自己開著墜星號到勺洲去,奈何根本不認路,而且天璇國不是無人區,開野舟搞不好會被抓去吃牢飯的,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她了,不想惹事。

連翹見到她十分驚喜,拉著明玄清坐到一邊,“明姐姐,你也是星師?”

明玄清點點頭,吐出一句話,“我要到天璇城去,順路。”連翹已經知道天璇城在川陸郡的旁邊,見明玄清無心多說,連翹也不再多問,孃親告訴過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要打聽,不要多問。

對未知旅程的忐忑,對親人的思念,讓這個剛剛第一次見到飛星船的小丫頭很快沒了興趣,連翹抓著明玄清的胳膊,依偎在她身邊,即將踏上旅途,她不是不怕,但最後這一程,還能有相熟之人相伴,她感到安心。

感受到小丫頭的沉默,明玄清拍了拍她的頭,“睡會兒吧,我剛問了黃老師,要飛三天呢。”連翹點點頭,閉上了眼。

天璇星師學院坐落於川陸郡,川陸郡緊挨著天璇國的首都天璇城,川陸郡和天璇城的位置位於天璇國的西北,非常靠近勺洲。

勺洲是七星大陸的核心,先天在地理位置上靠近勺洲的四國,除了天權國因為常年和玉衡國征戰,且南部地形像一個倒三角,出於軍事安全的考量將首都設定在偏北的位置之外,另外三國,天樞國、天璇國、天璣國的首都都幾乎與勺洲隔海相望。

勺洲面積雖比不上一國,但也小不到哪裡去,四面環海,此海名為丘海。看地形其實更像一個巨大的島嶼,只不過這個島嶼過於巨大,所以勺洲命名為洲,而非島。

吃了三天辟穀丹,連翹從最開始的新奇到垮著個臉,明玄清從最開始的垮著個臉到垮著個臉,兩個人生無可戀地靠在飛星舟的角落裡,連黃岩吆喝著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到達川陸郡,都激不起她倆半點生氣。

“明姐姐,辟穀丹原來,是這種味道啊……”

明玄清的儲物手鐲裡倒是有美味且正常的食物,但那些食物富含星力,連翹這個還沒正式入門的根本吃不了,出於對幼崽的些許關懷,以及出門在外的低調,愣是陪著吃了三天的辟穀丹。

連翹翻著白眼,捂著後腰,接著說,“我屁股坐的好痛,終於要到了。”

明玄清蔫蔫的,淺金色的頭髮好像都黯淡不少,觀察了下週圍,默默丟出個幻象訣將她和連翹罩起來,在他人眼裡她們兩個是保持原樣不動的,黃岩朝這邊看了一眼,默默移開視線。

明玄清察覺到黃岩的視線,內心淚流滿面,她居然淪落到,隨便掐個訣都能被星師發現的地步,她現在只是個星士啊星士!誰懂?還好別人看不出她的修為,不然很難解釋她一個北斗學宮的學生只有星士修為。星力只有一丟丟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體驗過了,重新練號原來是這種感受嗎?都怪那個死老頭子,真是挨千刀的!

假模假樣地從袖口,實際上是儲物手鐲中拿出一個錦囊,這是她特地給連翹準備的,裡面裝著一瓶藥,一張紙條,和一塊令牌,算是全了她和連翹的這段緣分。

“連翹,這個錦囊給你,遇到絕境的時候可以開啟。裡面還有第二個錦囊,希望在開啟第二個錦囊的時候,你已經不會再被第一次遇到的絕境所困。”

連翹呆呆接過,思索了一段時間,“我明白了,謝謝明姐姐。我孃親說,沒有人有義務對另一個人無緣無故地好,如果有,要麼這個人另有所圖,要麼這個人是個大好人。我身上沒什麼可圖的,明姐姐,你是個大好人,真的謝謝你,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十五歲的小丫頭一板一眼這麼嚴肅地認真說話,格外有趣,明玄清捏了捏連翹的臉頰,沒有看輕她,哪怕她的三品星魂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好,連翹,我等你,勺洲北斗學宮,你一定要活著來見我。”

連翹聽著明玄清明明腔調冷淡,卻給了她無限尊重和關懷的話,鼻頭一酸。離開母親之後,又得知了父親死亡的真相,那個淘氣的小姑娘彷彿一夜長大,早早明白了自己的道路,一顆堅定的心有了雛形,雛鷹終將在未來的某一天,展翅高飛。

連翹頭一次大膽地抱住明玄清,將自己的小臉埋在明玄清身上,聲音有些啞,“明姐姐,雖然你看起來冷淡,經常不理我,有時候說話很氣人,還害我被孃親揍,但是你真的很溫柔,我很喜歡你,你要好好休息,好好睡覺,你看起來總是睡不好的樣子,讓我很擔心。”

明玄清被明玄清被控訴地有些無語,又被小丫頭的一番表白逗的開懷,拍了拍連翹的背,示意她放開。

明玄清垂眸看著面前的丫頭,小麥色的肌膚、棕紅色頭髮,杏眼明亮,五官隱約可見稚嫩的英氣,想來除了眼睛,連翹長的更肖其父。明玄清嘴裡默唸咒語,手指點在連翹臉上,一個神秘的圖案隱隱成型,沒於其身。

連翹發現眼前的明姐姐渾身散發著光芒,尤其是眼睛,威嚴不可直視,讓她有種臣服跪拜的衝動,她隱隱聽見,“……賜福於你,願,百病全消,無憂無懼,乘風破浪……”

連翹感覺自己渾身毛孔都開啟,沐浴在了陽光下,溫暖又灼熱,讓她擁有數不盡的勇氣和力量,去面對一切的未知。連翹心想,她也許,獲得了神明的垂青。

明玄清心裡暗罵,什麼狗屁星士,連個最基礎的賜福咒都搞不定,本來還有一句青雲直上,但是她發現這賜福的內容越往後耗費的星力越多,她,沒星力了。

賜福只能到乘風破浪為止,但勉強也算完成,明玄清收了功,臉色發白,幻象法訣也維持不住,黃岩驚訝地看去,決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連翹擔心地看著她,“明姐姐,你……”嘴被捂住,小丫頭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常常和母親一起進城賣菜,並不是真的傻白甜。

飛星舟搖搖晃晃停靠在川陸郡的停泊港,分別的時候終於來臨,明玄清看著黃岩點點頭,朝連翹揮揮手,一句話都沒說,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裡。

連翹捏了捏拳頭,拿著一小袋星石,趁著船上的人都驚歎地看著川陸郡風光,偷摸蹭到黃岩旁邊,一把把星石塞給他,語速極快,“黃老師,這是明姐姐給的路費。”

黃岩一愣,不動聲色地將星石收好,才看向連翹,微笑著問,“你知道這是星石嗎?”

連翹來自偏遠且從未出過星師的村莊,根本沒有見過星石的可能,但剛才明姐姐已經和她說過了,連翹點點頭。黃岩像誘哄小孩的奇怪大人,繼續問,“這是你第一次見到星石吧,怎麼不給自己留點呢?”

如果是真的昧下星石的小孩,現在必然兩股戰戰地坦白,但連翹皺著眉疑惑地看著黃岩,“黃老師,明姐姐說給你的東西,那就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和我是不是第一次見有什麼關係?”

童言童語透著純粹的真摯,黃岩哈哈大笑,開心地拍了拍連翹的肩膀,“好丫頭,以後有事,就來找我。”

看著黃老師眼中的欣賞,連翹恍然大悟,感動非常,明姐姐在最後,都在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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