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重錦官城

小說:竹影深幾許 作者:花狸坨坨

不到兩日時間,已策馬飛馳過萬重山。溫潤的氣候和絲毫沒有發黃的樹木提醒著他們離目的越來越近了。

竹卿在城門仔細看了看,石質匾額上刻著“蜀都”兩個大字。天剛擦黑,城裡各處已經燈火通明,街邊小攤霧瀰漫著熱氣,騰出來飄到空中消失不見。得到青池的允許,竹卿在安置好之後可以出去逛逛,見識見識風土人情,嚐嚐長興城吃不到的美味。

白胖的肉包油亮亮的置在碟中,旁邊加一碟醬油,芝麻鹹香中添兩滴陳醋,竹卿學著旁邊的食客將包子的肉餡先吃掉,再將包子皮在醋碟中蘸了蘸送入口中,酸而不澀。竹卿吃的暢快,心情大好。

吃完了包子再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剛才著實魯莽了,僅用包子就填飽了飢餓的肚腸。木盆裡盛滿了麻辣兔頭和兔丁,光是看著都覺得口水四溢,還有一旁的辣煮雞,浸在混著生薑和花椒茱萸的料汁裡,直勾人的味蕾。

看著竹卿懊悔的表情,青池很爽快的讓老闆包起一份兔丁給竹卿帶回去當夜宵吃。竹卿心中吶喊道:“師父長命百歲!”

不待宵禁,兩人已經回了客棧。青池卻並未回房,而是直接找到店老闆,接著拿了一包銀子回來。竹卿傻眼了,青池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道:“這是我們的鋪子。”

“什麼鋪子?”

“這老闆是我們的人。”青池解釋道:“否則你以為雲南山高路遠,我們兩個人的花銷從哪兒來?雲南,川蜀還有其他地方,都有我們的店。”

“那夥計呢?”

“夥計有的是有的不是,這些鋪子不光是為了銀子,也是各個地方的訊息互通點,傳遞情報所用,無事的時候就是平常的店家了。”

“那銀子給錯了呢?萬一不是我們的人怎麼辦?”竹卿問道。

青池道:“這就是傻話了,來往的人皆有令牌,上面都有身份資訊為憑證,若有人中途退出,令牌也會收回。”

“那師父你剛才?”“沒看令牌是吧?”

竹卿點點頭。青池笑道:“那是因為我跟店老闆是老熟人了,從前練功時他那招碧海生波還是我教他的。早些年我重傷的時候靠著最後一口氣走到這裡,是他找來大夫救的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師父這是靠臉就可生財呀!”竹卿玩笑道。說完忽才反應過來:“師父您受過這麼重的傷,可留下什麼病根嗎”青池也不介面,反問道:“你的令牌呢?”竹卿立馬從懷裡拿出來給青池看:“在呢在呢,出門時師父說過一定要收好,我都帶的好好的,只是沒想過是這用處。”

竹卿的令牌是最普通不過的鐵製令牌,正面刻著鏡字和符文,背面刻著她的名字和堂名,四角鏤空以雲紋裝飾。而青池的令牌,屬最高階別的,令牌以象牙製成,四角皆是純金打造。竹卿曾看到過一眼,漂亮的不得了,而擁有象牙令牌的人,門中不過三四人而已。

還有兩三日就要到達雲南邊境,兩人馬不停蹄的趕路,和中原平坦的地勢不同的是,越到雲南,山路越是陡峭。山高水闊,江寬浪急,官道幾乎沒有,隱隱約約只有一兩條當地山民踏出來的小路可走,有幾次他們牽著馬翻山時,馬險些上不去。

往往為了繞過一條大江,要多走十幾里路,江上水流湍急,連打魚的船伕都見不著。竹卿看著江中翻騰的泥沙,拍打著岸邊陡峭嶙峋的岩石,不免心中惴惴,腳下一步步走的更穩了,彷彿一個不注意就要掉進水裡似的。原本算定的路程,因著當地地形極其複雜他二人皆沒想到會是這樣,足足多了一天出來用來繞路。更沒想到的是,路上連一戶借住的人家都沒有,青池竹卿不得已在山中住了一夜,按青池的指導,挑了個極粗壯的古松,選了個平穩的樹枝躺下,青池則在她旁邊四五棵樹的距離安置。

其實竹卿想在地上鋪點樹葉子,這邊的芭蕉葉巨大無比,以前從未見過,起碼舒適一些,不似現在後背硌著難受。不料青池道:“雲南這邊比不得中原,蟲豸眾多且大多都有毒,你要是在地上睡,免不得被咬傷,這荒山野嶺去哪兒找大夫?我記得這些法子都給你們教過的,你怎麼一點也不記得呢?”竹卿無言以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究竟都學了些什麼。

正躺著發呆,聽到青池大聲道:“晚上睡覺警醒些,別睡得太沉,防著有野獸傷人。”竹卿學著青池的語氣亦大聲回道:“知道啦師父!”

山中沒有燭火映照漆黑一團,竹卿睜大眼睛想找找能不能看到些星星,松樹樹冠極大,縫隙中也能窺到些外面。誰知雲霧籠罩,一點星子都看不到,連月亮都不知去了哪裡。竹卿有些懊惱,嘆了口氣,不甘心的閉上眼睛。

青池遠遠聽著竹卿嘆氣的聲音,隨口問了句何故嘆氣,竹卿老實答了,青池不由得好笑,勸解道:“雲南多山地,河流湖泊又多,草木豐茂,相比之下自然更潮溼些,霧氣也更大些,尤其是這秋季。咱們一路走來,可不是有兩三天沒見到太陽了。”

竹卿點點頭道:“師父說的很對,我也覺得最近衣裳都比以前潮溼了很多,這山裡露水可真重。”

一時間兩人無話,也漸漸安靜了下來,聽著秋後蟲子掙扎的哀鳴,兩匹馬在樹下吃草咔哧咔哧的聲音也能聽得見,睡前天未全黑的時候,她還看見一兩隻搬運松塔的小松鼠,毛茸茸很可愛。這裡草木茂盛,連在秋季也不枯萎,不似北方,這個時候就得給馬囤積好過冬的草料了。馬匹不少,馬房的人往往趕不及囤料,閒暇沒有事做的同門們,紛紛趕去幫忙,竹卿也曾去幫忙割過好多次草。此時二馬吃的歡快,時不時甩甩鬃毛表示愉悅。

半夢半醒間已經睡到後半夜了,睡夢中竹卿覺得身上彷彿有東西,許是樹上掉下的松塔,竹卿煩躁的伸手想拂去,不想那松塔竟直起對著竹卿的手就是一口,竹卿嚇得大喊一聲立馬清醒了過來。青池聞聲立馬摸出火摺子吹亮,飛身到竹卿身邊。

“是蛇咬的。”青池看了看咬痕,“還好有護腕擋著。”說完幫竹卿拆了護腕,藉著火光仔細檢視了一番,放心道:“還好沒有傷到皮肉,南方的蛇多數有毒,要真咬傷就棘手了。”護腕的布條上有兩個小牙印,布料粗糙,並未將其咬穿。

這麼一番折騰,師徒二人都沒有了睡意,尤其是竹卿,開始疑神疑鬼起來,支稜起耳朵細細聽周圍的動靜,一丁點窸窸窣窣的聲音都要聽半天。以前也不是沒見過蛇,門中總壇在山中,住處周圍常見筷子粗細的小蛇扭動,膽大的同門拿了根棍子挑了丟出去,聽年齡大點的師兄說蛇有靈性不能隨便打殺,只趕走便是,這話自然是迷信了。今天遇見的這條蛇,比以往所見大了很多,竹卿有些害怕。天色還黑沒法趕路,不得不耐著性子等天亮,日出前的幾個時辰格外的冷,她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不多會天便矇矇亮了起來,東邊天際透出淡淡的光亮,青池已經先收拾好了行李,還幫竹卿擦去馬鞍上的露水。竹卿在樹上看見了,忙跳下樹來,乖乖道:“多謝師父!”

據青池的指引,只需再翻過兩三個山頭,走三個時辰路就要到城裡了,也是此行最終的目的地。

凌晨遇蛇被咬讓竹卿對雲南的山路更怕了,一路上走的格外仔細,看見一條樹藤也要緊張半天,直如杯弓蛇影一般。索性一路倒也平安無事,走到路上才放下心來。

日落之前,終於看到了村落,按照本地村民指引進了城,這縣名叫雲滄縣,竹卿發現這裡的人裝束和他們迥然不同,不止有漢人,外族人也不少,還好因為長期混居,外族人也說些漢話,也勉強聽得懂,只是語調奇怪些。

問了青池才知道,這地方原本就是外族人多些,先帝登基初,雄心壯志,只用了不到兩年便平定了雲南貴州一帶,並設定了雲南都護府,由先帝第七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的手足安南王統管,安南王下又設立多個府衙。在當地駐兵屯田屯糧,朝廷每年向雲南撥發數百萬貫銀兩,用以保障當地民生,漢人和外族人之間也常互通婚姻,故而云南一帶也還算平定。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會出現外邦人當街搶財貨而抓不到人的事呢?衙門有衙役,安南王手下的軍隊人數不少,埋伏几日總會有眉目,這件事上達天聽,安南王難道不怕聖上怪罪嗎?那向聖上遞劄子的人又是誰呢?地方縣令不過正九品,連直接遞劄子給聖上的權力都沒有,都得從中書門下各位相公手中過去。既能直接遞劄子給聖上,又不怕安南王權勢的人,竹卿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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