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永安樓又點起了燈,四周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樓上雅間裡,竹卿和玉衡兩人臨風窗下,品茶賞燈自在悠閒。
“我記得去年差不多這個月份,我們剛從北疆回來,到現在也一年了。”玉衡替竹卿斟杯茶,“我還記得回來那天你喝的是梅子湯。”
“記性這麼好。”竹卿覷他一眼,“連我愛喝梅子湯都記得。”
玉衡道:“後來我一個人的時候又去那家鋪子喝了跟你一樣的梅子湯,我以前從不喝這些,確實好喝。”
“為什麼不愛喝,夏天解暑梅子湯最好不過了。”
“我不愛吃酸的,吃了胃不舒服,所以從不碰這些。那日還是見你愛喝才想去試試,喝完回去胃疼了半宿。”玉衡想起那天的情狀就難受,“最後還是全部吐出來才好一些。”
“你既然知道自己腸胃不好還要喝,可不是自己找罪受麼。”
玉衡看著不解風情自顧自喝茶的竹卿,無端委屈起來。他說這件事是想告訴竹卿是因為她喜歡梅子湯自己才想去試試,順便讓她心疼自己一下,沒想到她居然怪起自己來。
“昨天你說,等回去你再跟我算賬,反正現在也無事,你跟我說說算什麼賬。”
竹卿想起昨天的話,她當時生氣玉衡對她無禮,玉衡來牽她手時她還想著回來必然要兇他。可看到玉衡身負重傷仍獨自承受,她的心就軟了。
“沒什麼,順嘴說說罷了。”竹卿用銀籤子插了塊西瓜放入口中做掩飾。
玉衡瞧著窗下熙來攘往的人群,藏掖著的小心思假裝不經意說了出來:“和蕭景梧退婚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退了婚太下太平,我也就沒什麼可操心的了。”這件事壓在心頭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不是這些,我想問關於以後。我說過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玉衡認真了神色,他終於明白這種事必須得清清楚楚的說出來才行,“以後你就是自由身,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我希望能一直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是我。”
玉衡滿是期待的注視著她,期待著她說出願意的話來,又隱隱帶了點緊張。
想起北疆時他對自己的好,豁出去不顧一切帶著必死的心去找蕭景梧,明裡暗裡對她的關照,竹卿答應了。
頭剛點下玉衡就高興起來,如同孩童一般溢位眉眼的歡喜,而後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去牽她手伸到一半又不敢,剛看她一眼很快轉過頭去看窗外,也不知他在看什麼。
“前兩日我還沒答應你你就對我那般無禮,現在反倒正人君子起來了?”竹卿看到他發紅的耳朵和脖子,故意調侃他。
玉衡難掩喜悅:“我就是高興…”
“我還有話跟你說。”竹卿比他冷靜多了。
“你說你說。”
“我雖然答應了,但也只是在退婚之後才能和你在一起,沒退婚之前還是朋友。不過也就這一兩天,你能等吧。”竹卿停頓了一下,“我身上那些…你都是看見的,你果真不會在意?”
“我說過,我不會在乎這些,你放心就是。”
竹卿忽然一股失落湧上心頭,嘴角微微下垂:“那你可否知道,我們在一起是沒有未來的。”
“為何?”
“你是王府世子繼任的王爺,我是江湖女子。你的婚事當然會由你父親做主,給你遍尋名門千金匹配你的身份,要麼就是聖上賜婚。我說過我不會做妾,就算是做你的妾室也不行。”竹卿知道他們二人天差地別的身份,對於竹卿來說這樣的豪門世家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這也是青池當初的顧慮。
“那你可知為何要尋和我家世相同的姻親?無外乎是為了強強聯手在朝中地位越來越穩。”玉衡把其中的利害關係都說給竹卿聽,“可如果我能自己掙到一片天地,即便是不需要岳家相助也能穩立朝堂,那我和誰結親都是一樣的。”
說起自己的品級,玉衡揉了揉竹卿的頭髮安慰她:“我已是從六品下的振威副尉,可銀帶銙九,又有寧遠將軍的虛銜。等我立了功娶你的時候也該五品往上了,我就能說得上話,定不會辜負你。”
竹卿聽了稍稍安心,問道:“你才二十歲,就已經是六品官了?升的也太快了些。”
“我十六歲中的進士,之後在我父親軍中任職,大大小小也立過幾次功。去年從關外回來郭將軍上書聖上,聖上誇獎了我又給我升了官,從七品升成了從六品。”
他只在竹卿面前會自卑唯唯諾諾怕被她不喜,在旁人尤其是同僚面前他從不會,別人甚至會因為他父親而對他恭敬些。
“十六歲就中了進士…”竹卿看他的眼神便多了些欽佩,在心愛的女孩面前長臉,這讓他很是得意。
“今日這麼開心,該飲杯酒才是。”
“你身上這麼重的傷還是省省吧,等你傷好了再喝也不遲。”竹卿隨口一句關心,玉衡立刻表示同意:“你說不喝就不喝,全聽你的。”
玉衡送她到房門口,依依不捨。竹卿只軟軟道:“漂婦明日一早會去送你的衣服,你可別睡太沉。晚上惦記著傷口,這麼熱的天千萬別捂著化膿了。”
大概總被竹卿罵且罵得久了,驟然聽到如此溫柔關懷的話語,玉衡如同跌進了蜜罐子樂得不知所以。
“我先睡了,師兄。”竹卿砰一聲關門進屋,玉衡被一聲師兄喚回現實,面容扭曲。
第二日一早,兩人直奔山上。
竹卿兩夜未歸,小師妹止不住地擔心,知道她和玉衡在一塊是安全的又放下心。
蕭家的人抬了一院子聘禮來的時候她不知所措,知道這聘禮不能收可是青池不在她說了也不算,在小師妹急得抓耳撓腮坐立不安的時候,終於看到這兩人一塊回來了。
“你們倆怎麼才回來,瞅瞅這一院子的聘禮,還好這幾日沒下雨,否則全淋溼了。對了不是說要去退婚嗎,怎麼你們剛走蕭家就送聘禮來了,師叔又不在就剩我一個人,光是乾著急也沒辦法…”小師妹霹靂吧啦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堆,充滿了怨氣。
“師父沒回來嗎?”青池不在,這事就不好辦了。
“沒有,我去找他也沒見著。”要是見著了她還用得著這麼著急嘛。
照蕭景梧所說,青池這兩日也該回來了。
竹卿數了數裝聘禮的箱子,不過二三十個,蕭景梧在長安的住所她知道,現在該怎麼把這些聘禮送過去。
竹卿憂慮玉衡看在眼裡,安慰道:“我找些挑夫送回去就是了,這沒什麼。當務之急是文書,退婚的文書過手才算是真的退了,只能勞煩你師父去一趟。”
“我知道,等師父回來我就跟他說。”
怎麼說,說什麼理由。昨夜竹卿想了許久,依然想不出個妥當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