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玉面丞相溫哲

小說:風起月關 作者:言語十年

魏正醇立木取信一事很快就傳遍了殷都,原本百姓都對新政保持著懷疑態度,不過在經歷了少師立木之事後也都打消了不少顧慮,再加上張心侃被魏正醇的手段所驚訝折服,從這位年輕少師的身上,張心侃也看到了大奉重新崛起的契機,重拾信心的他開始大肆推行新政,但從殷都來看,一切都在朝著魏正醇所預想的那樣展。

新政有序推行,有人歡喜有人愁,於公明,寧楓等主張改革的自然是樂於看到如今這幅面;但是當朝丞相溫哲對於新政是何態度就不得而知了,從永熙之論開始,溫哲對新政就是不冷不熱的態度,爭辯之時他既不反對也不支援,讓他蓋章的時候,他將新政三大項看完後,稍加沉思便蓋了丞相玉印,原本應該是百官之主的丞相在此刻表現的卻毫無威懾力;甚至給人一種這個丞相被架空的感覺。

溫哲是前朝丞相,在關仲賢去世後接替的丞相之位,在他剛上任的時候也是頗有手段,永平末年的官場大洗牌就是他的手筆,然而如今的朝廷,前朝的官員所剩無幾,他溫哲頂著玉面丞相的稱號連線著兩個時代,深感責任重大,擔他又心知肚明,當今陛下和先皇性格迥異,當今天子天性純良,心腹有韜略,和先帝的鐵腕治國手段不同,當今天子更希望用仁政和改革來促進大奉的展;他溫哲雖然有心為國,但也深知,如今的朝堂並不適合於他了。

就像溫哲所預料的那樣,新政推行沒多久,朝堂上就出現了反對溫哲的聲音,當年溫哲對朝堂進行大洗牌造成大奉官員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底層官員;在新政推行後,溫哲的風頭才被蓋過,如今天子重用魏正醇,於公明這些新一輩的年輕官員,而溫哲的話語權也越來越少,對此一些官員也開始跳出來指責溫哲,說溫哲用嚴苛手段震懾官員,將溫哲說成了一個仗勢欺人,手段殘酷的權臣酷吏;而且一石激起千層浪,這種反對溫哲的聲音愈演愈烈。

而這件事情的主人公,丞相溫哲自始至終都是一聲不吭,照舊上下朝,在朝廷上面對種種為難也不辯解,照常處理國事,如此不以為然的態度反倒是讓那些藉著新政想要報復溫哲的官員更加氣憤;當然了,魏正醇,於公明他們自始至終都未聲;也正是如此,搞得那些想要彈劾溫哲的官員都不敢做這個出頭鳥;但是聲討之聲愈演愈烈,誰都不能保證會一直沒有人出來彈劾溫哲;而一旦有人站了出來,那等待溫哲的將是漫天遍野的口誅筆伐;在殷都朝堂,從來不乏落井下石的小人。

雞叫三聲,東方漸明。

丞相溫哲依舊是第一個來到太和殿外等著上朝,他的腰背挺得筆直,目視前方,靜靜的等待著早朝鐘聲的響起;片刻之後,朝堂百官才窸窸窣窣的前來上朝,對於獨來獨往的溫哲,如果是之前是敬而遠之的話,現在就是避而遠之;這個時候,有一個剛從靖州升上來的年輕官員出現在溫哲面前,之前在靖北王手下當差,因為政績突出被吏部保舉來到殷都為官。

年輕的儒生並未見過這殷都大世面,也未曾在國子監求學,就是靠著自己從青州儒門那裡學得的一點忠君為官之道硬生生闖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青天大道;來到殷都後,四下不相熟,並且有些瘦小的年輕官員很不受待見,尤其是新一輩從國子監出來的官員;魏正醇,於公明,寧楓三人可以說是當今殷都的大紅人,他們推行新政,力辯老臣,盛名無二;三人同為國子監出身,這一身份雖說不是有心外傳,但畢竟事實擺在這裡,也難以推辭;為此一些同為國子監出來的官員便以此為榮,自視甚高,仗著自己國子監的身份就對殷都外各州的官員擺譜顯勢;而這個靖州出身的官員便就是被如此對待。

這個年輕官員本想著來殷都出人頭地,能有所作為,可是來了沒多久就趕上了大奉新政,吏治改革讓大批非國子監出身的官員深受其害,年輕官員也是如此,本該去兵部任職的他,現在被掛了一個七品司馬之名而每天賦閒在家,這個司馬說白了就是一虛職,在官吏改革的名單上,司馬便是其中之一。

年輕的官員唯唯諾諾的站在一旁,以他的官位是不足以入朝面聖的,但他卻倔強的站在九龍廣場旁,甚至為此遭到不少年輕官員的冷嘲熱諷。

“北地來的野猴子也想面聖?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這種白日夢也敢做?”

“是啊,連殷都的規矩都不懂,在場的那個官銜沒他高,若不是因為他身上的那個司馬官袍,只怕早被御林軍趕出去了,真不知道他哪有臉繼續站在這裡啊。”

“別這麼說,畢竟是外地來的,沒在國子監待過,沒有禮數,正常正常。。”

。。。

類似的冷嘲熱諷一聲接著一聲,讓這個北地寒門出身的官員臉色漲紅,本就瘦小的頭將頭埋的很低,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站在這裡,但是他很想見見那個保舉他來這裡的那個官員,而那個官員叫做於公明,沒錯;就是那個推行新政的於公明,他也沒想到自己在靖州的一個小透明居然會被於公明看上,並且被保舉到殷都,來了這麼久,他很想當面對這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新政大臣說聲謝謝,但卻一直沒有機會。

或許別人覺得他來這裡是自討沒趣,但他心裡清楚,他不過是想見見這個新政大臣,不管見了之後結果如何,他都想要親口說一句謝謝;你問他為什麼不去於公明府邸道謝,答案是他自從來到這裡後就從未提及過於公明三個字,他不想讓殷都的官員用一種別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只要他去見了於公明,哪怕只是道謝,也肯定會被傳的沸沸揚揚,到時候不僅對自己不好,還有辱於公明聲譽;相反,他在這裡光明正大的見到於公明,不僅對他好,對於公明也好。

可是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始終都沒有見到於公明的身影。

溫哲轉身看向這個靖州來的官員,看著他張紅的臉頰,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剛從國子監出來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自己因為和滏河江畔柳詩言的事情而被百官嫌棄,儘管自己岳父是當朝丞相崔懿又如何,依舊擺脫不了被戳脊梁骨的事實,那個時候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般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溫哲變成了一個不苟言笑,只要來到宮中就只有國事而沒有私情的丞相,在看到年輕官員後,這個平日裡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丞相居然挪動了腳步,往後面走去。

所有官員的目光都定格在溫哲身上,在看到這個丞相來到年輕官員面前的時候,一些人甚至捂嘴笑出了聲,心想這小子終於把丞相惹毛了,溫哲的手段他們都清楚,當年大手一揮,直接讓殷都官場來了個大洗牌,這小子得罪了溫哲,這仕途也算是到頭了;而他們也剛好可以藉此事在朝堂上再聲討一波溫哲,將溫哲這個前朝丞相徹底從宮中剔除,如此的話,那整個殷都官場都是他們國子監門生的了。

他們想的固然不錯,可是溫哲卻沒有按他們想象的那般為難年輕官員,而是徑直走到年輕官員身前,凝眉說道,“本朝禮制,七品官員不得入殿面聖,你為何還來?是要壞了禮制?”

“啟稟丞相,在下自知身份低微,絕無挑釁禮制之意,請丞相放心,在下絕不會進入太和殿,自壞規矩。”年輕司馬顫顫巍巍的說道,將頭埋的更低了。

溫哲看著面前司馬,將手負在身後,沉聲道,“孤雁自南飛,棲落梧桐樹;牛馬且成群,揮鞭入釜柩。在殷都從來不缺本領不凡的聰明人,但卻少一心為國為民的笨蛋,聰明人很多,愚鈍者卻很少,你能站在這裡,就說明你並不是一個聰明人。”

“丞相。。”年輕司馬聽後心中略顯驚訝,確實他不算一個聰明人,甚至能用笨來形容,來殷都第一次,去吏部報到,因為入朝前在宮門口吃了碗江南的湯圓,結果就在自己剛進入吏部大門的時候鬧起來肚子,加上自己的位置前不前的後不後,卡在中間很是難受,這下可把這個新來的官員差點憋死在吏部;最後好在被旁邊的吏部員外郎看出來端倪,讓他離場這才避免了尷尬,但是經此之後,他也成為了第一個在入職報到的時候跑肚子的官員。

而那次鬧肚子也讓他喪失了唯一一次有機會能見到於公明的機會,那次之後於公明便離開了吏部,雖然還是吏部侍郎,但卻已經不在著手官員任免稽核這些小事,而是去處理與新政吏治有關的事宜。

溫哲繼續說道,“一心為民者,民必敬之愛之;如若不然,必遭百姓唾棄,即便身居高位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溫哲的話更像是對自己說的,為官多年,溫哲對自己問心無愧,他一心為民,一心為國,若不是如此,關仲賢如此精明一個人又怎麼會在將丞相之位教給溫哲;然而大家從未看到溫哲身上的政績,看到的只有他頭頂的玉面二字;當你站的夠高的時候,看你的人所關注的就不再是你的能力和功績,而是你的汙點和缺陷;這就是人性,無可避免的人性。

年輕的司馬當即拱手道,“多謝丞相。。”

溫哲稍稍頷,便重新挪動腳步站到了九龍廣場的最前面,靜靜的等待著鐘聲響起。

在溫哲走後,那些國子監官員看年輕司馬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了,有嫉妒,有羨慕,也有不甘心;雖然溫哲最近深陷政治風波,但人家仍然是丞相,而這個年輕司馬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被丞相看中了,這下只要溫哲不倒,那這個司馬的前程就是一片光輝;甚至極有可能過他們這些國子監的學子。

年輕司馬縮回冰涼的手,低斂眼皮,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同時,他悄悄看向當時同在靖州為官,但仗著家境優渥從而被舉薦到國子監學習的同僚,現在已經不能算是同僚,他已經不再是靖州官員,而是一名和國子監學子打得火熱的新政之臣。

與此同時,本該是靖州參司的嚴處涼也望向這個昔日同鄉,兩人目光觸碰的瞬間,他就彈開了。

嚴處涼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重重深呼一口氣,因為在反對溫哲的眾多聲音中他也出了一份力。

其實溫哲根本就不知道他嚴處涼是誰,當初大洗牌的時候嚴處涼還在國子監尚未畢業,兩人談不上恩怨,若是你以為嚴處涼是為了天下百姓和哪些被清洗的官員喊冤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其實嚴處涼有個本事挺讓人敬佩的,那便是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本領;從國子監畢業後,他先是依託於當時的戶部尚書嚴史嵩,嚴史嵩被問斬前夕,察覺情況不對的他又轉身投奔寧家,覺得自己和寧楓同為國子監學子,應該能攀上寧家這棵大樹;但是寧楓是什麼人,豈是這種隨隨便便之人,而且寧楓對嚴處涼也是早有耳聞,根本不理這個牆頭草;後來新政頒佈,魏正醇,於公明一夜翻身,成為天子門下大紅人,於是這個嚴處涼又轉身加入了新政大臣的行列,大肆鼓吹新政,吹捧魏正醇和於公明,說真的魏正醇的立木取信能被大家廣為熟知,其中少不了嚴處涼的功勞。

而這個嚴處涼也沒有想到昔日同鄉會來到殷都,在他眼裡,這個瘦小的寒門官員這輩子都不會來到殷都這種大地方,然而當他在吏部名單看到張本溪三個字的時候,心中多少有些嫉妒。

而張本溪也知道這個同鄉是何貨色,也不屑於與之為伍,同為靖州出身,兩人也是互相看不上;但是心裡懷著心思的嚴處涼冷哼一聲,目光堅毅。

因為今日他便要以大奉黃門侍郎的身份彈劾誤國奸相——溫哲,並羅列其罪證,將其拉入谷底。

他,嚴處涼,便要做這彈劾溫哲的第一人。

他知道,今日早朝之後,不管如何,自己嚴處涼的名聲將要震動朝野,名滿天下。

“咚咚咚。。”早朝的鐘聲緩緩響起,嚴處涼的表演也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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