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項州武威城

小說:風起月關 作者:言語十年

在項州西邊,有座叫做武威的城池,是當年寧致率軍將北蠻軍趕到這裡後,築城頌威,震懾北蠻的地方,項州建立後,一些傷殘老兵帶著家眷就留在了這裡,寧致對這些老兵老卒素來照顧有加,於是便讓項州牧撥了些錢糧,將原本的小鎮重新修葺,拓驛道,立城牆,築城樓,沒幾年便成為項州西部一座規模堪比天水城的大城池。

武威城裡的百姓就和他們城池的名字一樣,崇尚軍伍,這也和他們大多都是寧家軍出身有關,走在武威城裡,隨隨便便碰到的老頭,都可能是二十多年前殺得北蠻不敢還手的驍勇戰卒;如今項州軍十二營中的留下營中一多半都是武威軍士,就連他們的將軍陳辛如都是武威老卒之後,據說和寧老將軍還有些淵源。

城外,距離武威城還有一段距離,寧延騎馬在行人如織的驛道上,次年春日,空氣中冷氣十足,寧延沒有著急入城,驛路兩側枯樹冒新芽,一位叫賣項州花糖的商販在距離驛道二十步外的地方搭棚售賣,因為是冬天的緣故,雖然驛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能停下來買份花糖的卻很少,寧延走出驛道,走在沙礫地上,徑直來到花糖商販前,商販也是許久為開張,看到一個腰間錢袋鼓鼓的富家公子來此,趕緊笑臉相迎,“公子,來一份,有桂花的,牡丹花的,月季花的,還有青州海棠花,荊州櫻花,這都是自家祖傳手藝熬出來的上好花糖,不好吃不要錢。”

面前竹簍裡放著七八個大大小小的搪瓷瓦罐,只是站在竹簍旁,就能聞到陣陣花香,記得小時候自家門前也有一家售賣花糖的商販,四哥最是喜歡,那個時候自己年齡小,母親不讓吃,四哥每次吃的時候都會偷偷給他嘴唇上摸上一些,讓他嘗些甜味。

聞著熟悉的味道,寧延俯下身子打趣道,“這花糖手藝算是項州獨有,只可惜熬製花糖工藝繁瑣,這一瓦罐糖漿怕是費了不少時間,相對的,這一份的價格怕是不低,你剛剛說不好吃不要錢,我若是吃完了,故意說是不好吃,你還能找我要錢嗎?”

年輕的商販倒呵呵一笑,“公子還是懂得多啊,但這話我說出去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是公子覺得不好吃,那該不要錢也是不要。”

寧延輕聲一笑,指著一個寫著海棠花的瓷罐說道,“來份海棠花的。”

年輕商販點頭哈哈一笑,隨後熟練的開啟糖罐,香氣撲鼻的海棠香沁人心肺,只見男子從竹簍邊拿出兩根牙籤一般的竹棍,在糖罐裡來回翻攪,粘稠的糖漿隨著男子翻動的手心凝聚在兩根竹籤上,最後男子用力一拉,一份香氣撲鼻的花糖就算做好了,差不多嬰兒拳頭大小的糖漿裹在竹籤上,量也算足,沒有偷工減料。

輕輕抿上一口,挺甜。

“報個價吧。”寧延邊吃邊說道,

年前商販嘿嘿一笑,伸出兩根手指,“二十文。”

寧延笑了笑,一邊吃一邊說道,“倒是真的不便宜啊。”

年輕人合上瓷罐,笑著說道,“您是懂行的,我這價格算低的,你就像進了武威城,或者是去了敦煌,那這一點不買上個四五十文都說不過去,我爹是軍中老卒,跟著老將軍攻城掠地十餘年,在和北蠻鐵勒屠的最後一戰中斷了條胳膊,老將軍心善,將我爹安置到武威城中,還給了我們家一筆不小的安家費和撫卹金,我爹說過,這人做事,圖個問心無愧,行軍打仗也好,做商做農也罷,該多少就是多少,這錢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在這世上走一遭,誰都不容易,能圖個溫飽就夠了。”

寧延是沒料到眼前商販居然是寧家軍老卒之後,這商販年紀輕輕說得出的話倒是很透徹,“這就是你不去城裡買,而在城外的原因嗎?”

“算是吧。”年輕人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賣弄了幾句,讓公子看笑了。”

寧延自嘲道,“看什麼笑,世上能有幾個人活的如此透亮,倒是挺羨慕你們的。”

年輕商販也是健談,看著寧延說道,“說道羨慕,其實應該是我們這些人羨慕公子這種讀書人,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不像我們,這輩子也就這一畝三分地了。”

“高手在人間,小哥也算是市井中的藏龍臥虎,高人也。”寧延說著便豎起大拇指。

兩人相視而笑,最後寧延拿出一些碎銀遞給商販,大概值個一百多文錢,年輕商販當即就要還給寧延,被寧延回絕,說就當是給家中老人買份花糖了。

老人苦了一輩子,也該嚐嚐甜了。

年輕商販只覺得面前公子和自己碰到的都不一樣,眼神中透露著悲憫的善良;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一個人一輩子會碰到很多萍水相逢的往來過客,經不起推敲,大多都是相見之後便再也不見,能不生厭已是難得,若能留個好念想,便就是十分難得了。

寧延騎在馬上,吃完了花糖,遙望眼前武威城,沿著驛道望去,天邊雲層厚重,層層鋪疊,伴隨冷風吹過,厚重的雲層好像就要墜下一般,有種九天之雲下垂的感覺。

寧延勒馬入城,城外有守將,但比天水城要少,城中來往過客頗多,大多都是商旅過客,叫賣貨物,入了城後,寧延朝著城中一個陳姓府邸走去,武威城中也有三教九流,也有世家大族,這陳姓便是其中的大家族,陳家長子便是留下營的上將軍陳辛如,次子年少時便就才學出眾,去年剛被保舉到國子監學習,出來後必然也是高官厚祿,一文一武,陳家也算是祖墳冒青煙。

此時的陳府內,小築窗欄前,一位上了年紀的男子正在聽面前一位梨花帶雨女子的講述,女子神色悲慟,壓抑著痛苦,儘量以平緩的於其訴說悲情,但是說道情動之時,難免聲淚俱下,陳先俞作為陳家的家主,身材修長,當的玉樹臨風四字,雖然兩鬢微白,但是眉宇間的那份堅毅果敢卻是同齡人少有的,這也和他項州軍的出身有關,看著嫁給江南豪門的女兒被一紙休書送回家,陳先俞心中自然也是不好受,等到女兒一席話說完,確定沒了下文後,這位靠著軍功有了如今家業的老人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看著女兒通紅的眼睛,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秀,搖頭道,“他們不是瞧不起你,是瞧不起我這個沒文化的爹,回來就回來了,這些天就待在府上,其他的不要想那麼多,那王家日後與我陳家再無瓜葛。”

陳家小女兒眼眶泛紅,直接抱住自己的老父親失聲痛哭,她哭自己堂堂大家閨秀居然比不上那窯子的紅顏禍水,哭訴自己遇人不良,本以為是個翩翩君子,沒想到卻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門外傳來家丁的腳步聲,陳果如趕緊收緊哭腔,忍著淚水鬆開父親。

老家主走出家門問道,“何事?”

“門外有公子求見,說是故人之後,走投無路了前來投奔您。”家丁拱手道。

“故人之後?”陳家主心中愕然,難道是某位戰友的後人?想到這裡,便直接往府外走去,邊走邊說道,“小姐的事情角不可外傳,若是坊間有謠言,我饒不了你。”

“是。”家丁訕訕低頭。

陳府門口,本該是氣派的四柱大門和鎏金牌匾上被掛了一條白幡,本以為陳家是出了什麼白事,一問才知,原來是陳家老爺在位已故的寧致老將軍掛幡守靈,陳家家主陳先俞按輩分來的說,是寧延的叔叔,當年寧老將軍東征西討之時,陳先俞就是寧致麾下的親兵校尉,攻打項州之時,為了保護寧致,陳先俞中了三箭,差點命隕當場,好在被救了回來,但也落了個丹田受損,真氣盡失,無奈之下離開了寧家軍。

聽寧老夫人說過,當初陳先俞離開軍中的時候,寧延還一歲不到。

“吱呀。。”胡思亂想中,陳府大門洞開,在一眾家丁的簇擁下,一個兩鬢微白的俊逸老人走了出來,老人腳步匆忙,但是當看到面前的男子是一個衣冠華麗的如意少年郎時,心中也是一驚,少年既不像西北漢子那般黝黑糙黃,也不像江南士子那般白皙苗條,容貌英俊身形高挑,像是富貴人家的習武之人。

寧延一看便知眼前老者便是陳家家主於是拱手行禮,“小侄拜見陳叔叔。”

陳先俞皺著眉頭打量著寧延,“賢侄,看你如此裝束,應該是中原富貴人家吧,這怎麼會說自己走投無路,來我陳府呢?”

寧延頷輕笑,看著陳家主腰間的白布,眼神誠摯無比,“家父家母年輕病逝,小侄來項州投奔大哥,可是大哥身在敦煌,多有不便,一時沒有去處,路過武威之時,想起家父口中常說的陳叔叔,便來投奔。”

“中原故人,賢侄,你的父親。。”自己的老戰友基本都是是跟著老將軍打天下的老卒,活著的基本都在項州,這要說起遠在中原的熟人,那就只有寧老將軍了,可是他配得上老將軍口中的故人嗎?

寧致並未答話,只是一笑,可是這眼前少年越看越像一個人。

突然想到什麼的陳先俞差點一個不穩摔倒在地,身後家丁趕緊扶起,陳先俞激動的手指顫抖,指著寧延半天說不出話來,眼淚刷刷直流,見此情景,寧延上前扶著老家主,微微頷。

這一刻,老人涕泗橫流,悲痛難自已。

而在小院樓閣上看到父親如此的陳果如心中難免吃醋,這少年到底是何人,為何父親見他比自己還要激動,想到這裡,本就心裡難受的姑娘更加委屈,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眼淚卻還是不爭氣的掉在了女子手背,冰涼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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