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氣凝神，目光緊鎖前方，手心溼漉漉的。
“要來了，要來了。”我心中默唸著。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心懸在了半空，內心翻騰異常。
刷……一身的懼意一洩而走。“我滴媽！”
一隊又一隊鬼差打扮的鬼魂從街角轉了出來，他們隊伍並不齊整，腳步凌亂，個個帶著趕場的疲憊之情。
一隊又一隊的鬼差從第五殿門前飛跑而過，有屏氣猛跑的，有拖沓喘著粗氣的，像極了後半程的野外軍事拉練。看著如長蛇般幾百人的隊伍稀稀拉拉地從門前路過，竟然沒有任何交頭接耳的聲音。
奇了個大怪。我回頭用眼神詢問兩位門神，可看門神的反應似乎也是不明其理。
“七爺！”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只見人堆裡跑出一個氣喘吁吁的鬼差。
“楊哥！”我興奮地驚呼。來的人就是之前巡街小隊中的老二，楊蛋兒。隨即隊伍中轉出了一隊鬼差，圍了過來，一樣的狼狽之相，都是熟面孔。
“哥幾個都在呢？”看著巡街小隊中的眾兄弟，我的心情愈發放鬆。雖然剛分別不久，但確有一種舊友重逢的喜悅。
“七爺！”“七爺！”“七爺！”……
其餘張鸞四人，紛紛鼻孔大開，喘著粗氣，恭敬地打著招呼。
這幾個人可是偷奸耍滑的老手了，怎麼現在如此狼狽不堪。我打趣道：“這是怎麼了？哥幾個練跑步呢？”我笑眯眯地望著他們。
楊蛋兒是這幾人的老二，自然是他代表回答。他撥出了幾口濁氣，皺著眉頭，剛才見到我的欣喜換成了一副憂慮的面孔，答道：“七爺，大事不好。剛得報，第二殿活大地獄暴動，許多在押邪祟殺出了地獄，正據險固守。陰曹司城隍大人已嚴令各處下轄鬼差前往彈壓，刻不容緩。急急急的死命令。”
“活大地獄暴動？”于謙脫口而出，也是一臉的嚴肅緊張。
第二殿楚江王的地盤，專司活大地獄即十六小地獄：黑雲沙小地獄，糞尿泥小地獄，五叉小地獄，飢餓小地獄，焦渴小地獄，膿血小地獄，銅斧小地獄，多銅斧小地獄，鐵鎧小地獄，幽量小地獄，雞小地獄，灰河小地獄，斫截小地獄，名劍葉小地獄，狐狼小地獄，寒冰小地獄。
這活大地獄關押的鬼魂，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些死不悔改，嚴重刑事犯罪的罪犯。什麼生前故意傷害的，組織參與惡性幫派的，走私販毒的等等違反亂紀之徒都關在裡面。
陰曹地府的習慣還延續了古代刑罰的理念，重刑罰，輕教育改造。往往原本大惡之人，不教育，不引導，只是無窮無盡地刑罰加身，導致該地獄中的大多數罪魂戾氣越來越重。用民間的說法，這裡面大多厲鬼，兇狠務必。
從良變善的活大地獄罪魂原本就極少，加上不斷地新魂加入，這幾千年來，雖然也有大量的罪魂因為能量的斷絕而不復存在，可也是一個可怕的數量級。
難怪陰曹司要調遣所有的鬼差前往彈壓。不過論起這些活大地獄罪魂的數量和本身質素，只怕所有的陰曹司鬼差都一擁而上也只是雞蛋碰石頭，無濟於事。
“這雷太大了！”我目瞪口呆。我急切的反問楊蛋兒，“你們人這麼少，而且都累成這副鳥樣，罪魂不正好以逸待勞麼？”
楊蛋兒一臉的無奈，嘆了一口氣，卻又有那麼一絲大義凌然，說道：“沒辦法。只聽聞活大地獄暴動，還不知道情況到底嚴重到何等境地。陰曹司各處坊官都已撒了出去，組織各坊民兵，估計稍後便也奔赴第二殿。現在也由不得那麼多了，哥幾個平時確實偷奸耍滑，畢竟無傷大雅的小事。當下，活大地獄暴動，搞不好一片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覆巢之下，焉有那個什麼？”說著望向了其餘兄弟。
眾兄弟抓耳撓腮，搖了搖頭，只有高寶激動地搶答道：“完蛋！”話一出口，突然也發現了不對勁，焉有完蛋算是什麼話？“整蛋？沒破的蛋？”聲音漸漸輕了下去，頭也越來越低。
“你他孃的，你個扳道岔的，字不識幾個，逞什麼能。”楊蛋兒罵罵咧咧的，大有責怪高寶瞎胡鬧的意思。
張鸞有點想替高寶鳴不平的意思，忍不住開口道：“咱兄弟幾個，除了七爺，斗大的字不識一個，別扯那文縐縐的話了。說出來都不提氣。”
“你懂什麼？”楊蛋兒略微的埋怨，接著說道：“你都說了，咱兄弟幾個就七爺有文化，我這不是在向七爺學習麼？以後多跟著七爺好好學。”
說著，重新面向了我，一臉的諂媚，說道：“七爺，反正你懂那個意思。”
原來在大是大非面前，這些個粗糙漢子雖然說不出金玉良言，卻也深諳最根本的道理。覆巢之下無完卵。
楊蛋兒趁著這會，也算是和兄弟們喘了口氣，說道：“七爺保重。兄弟們責任在身，不便久留，這就去了。要是……要是……”說著說著，楊蛋兒眼眶紅紅的，一圈的淚水強忍著沒有流下來，在眼眶裡打著轉，一臉的赤誠和傷感。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能這一去，能不能回來確實難說。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卻也一起經歷過同舟共濟，一同殺賊的經歷。對於他們來說，我更是救命恩人，有著過命的交情。
出征之際，我不想影響他們計程車氣。我拳頭重重地在楊蛋兒的胸前頂了幾頂，罵道：“娘們嘰嘰的，想說什麼喪氣話。老子和你們一起去！”其實我平時不太說粗話，可此時此刻，面對這群義無反顧，英勇赴死的兄弟，我覺得只有粗話才能醒腦提氣。
楊蛋兒瞬間流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驚喜，呆愣了幾秒，揮拳垂胸，高呼了一聲“同生共死”，引得其他幾位兄弟也興奮地有樣學樣，高呼“”同生共死”。
“死什麼死。幹就完了！”我笑罵著一人給了他們一腳。
“我等也去！”背後的兩位門神，許是被我們的兄弟之情所感染，也摩拳擦掌，準備跟隨大隊鬼差前往彈壓活大地獄暴動的罪魂。
我鄭重地說道：“於爺，袁爺，你們先在此守候，畢竟包大人還沒回來，你們的職責在此。守好殿門，以防萬一。若是東方兄回來，告知他我隨陰曹司的朋友支援第二殿去了。拜託了！”我重重地一一和兩位門神握了手。
平日裡萬分嚴肅的門神，現在也有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傷感。他們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不甘地接受了我的重託。
眾兄弟頭也不回，一起追著遠去的大隊人馬死命地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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