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闆悄悄問我是否熟悉尋仙問鬼之術。
我該怎麼回答？
實際上，哪怕神棍的任意一招一式，我都不會。
可是，我確實有跨界陰陽的能力，但我想要低調，並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秘密。
何況，跨界陰陽能力的來源竟然是包老闆贈送的遊仙枕。雖然他不識貨。
如果我跨界陰陽的能力被他人知曉，包老闆會不會向我求迴游仙枕？
惹人眼紅的東西會帶來無盡的煩惱。
所以最正確的回答，應該是厚著臉皮告訴金老闆，我不懂。或者裝作一臉的無知，詢問金老闆什麼是“尋仙問鬼”。
可是，往往在短暫的間隙，人的腦子沒有這麼理性的思考反應時間。可能是嚴謹理性的態度外衣下還潛藏了一點虛榮心，我告訴金老闆，尋仙不懂，問鬼曉得一點皮毛。
也許是大拿們往往都會虛偽地“妄自菲薄”，在金老闆的心中，粗淺的皮毛只是自謙的說法。
金老闆摟著我的肩膀的手明顯地加了一把力，我們貼地更緊了，那股充滿酒氣的口臭味越發濃郁。
“馬律師，年輕有為。今天有幸認識你，是哥哥的榮幸。”金老闆酒意正濃，說話都有了點大舌頭。
“認識金總，才是我的榮幸。”我違心地奉承著。其實，在酒桌上，特別是醉意濃濃的時候，這種稱兄道弟，相見恨晚的場合非常多見。前一晚，兄弟相稱，明天一早酒醒之後，可能連名字都記不起來的情況時有發生。
“馬律師，我剛才提到的那個高人，是我的好兄弟。他家學淵源，是這一行我們寶島第一號人物。他的太爺爺，曾是東北老帥和少帥的座上賓，道法精深。當年東北老帥的發跡就是得了他的三道錦囊。”金老闆一吞一吐地述說著。
越聽我越覺得玄乎。怎麼所有神機妙算的人都喜歡使用錦囊呢？還都三道。也許在當年的江湖上，所有神棍的知識背景都差不多，都是在說書先生那聽了同樣的幾段故事。
鄙夷歸鄙夷，我在酒桌上還是裝得萬分的好奇與崇拜，“這麼牛逼？三道錦囊就能使一個佔山為王的綹子最終成為了東北土皇帝，這本事堪比明初劉伯溫了吧？”
無恥確實無恥。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和劉伯溫相提並論？
金老闆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述說中，“應該說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高人的太爺爺規勸東北老帥接受招安，並承諾日後奉上三道錦囊。當年第一道錦囊，計擒匪首杜立三，讓他初步建立功勳和威望。第二道錦囊，驅逐段芝貴，宣揚“奉人治奉”的輿論，使東北老帥開始雄踞東北，第三道錦囊，逐鹿中原，兵鋒一指，飲馬黃河……”
聽著聽著，我倒覺得這個所謂寶島第一高人的太爺爺並非是個神棍，若其真有如金老闆所說的人生經歷，那該是個純粹的詭譎智囊。這樣的人生歷程，靠什麼尋仙問鬼之術，完全是基於對當時時局的強大分析能力，抑或還具備一定程度的兵法韜略。
這樣幕僚式的人物，歷史上應該多少有記載吧？不知那個高人的太爺爺姓甚名誰。
“你知道那位高人的太爺爺為何會承諾送三道錦囊？”此時的金老闆似乎還想故作神秘，但抬不起的眼皮和突然的一個飽嗝，讓這種神秘感驟然消失，反倒是頗有喜感。
當然那口氣也是臭不可聞，讓人不禁作嘔。
金老闆似乎也覺得失禮，開了瓶純淨水，頓頓頓地猛灌了幾口，繼續說道：“因為東北老帥當土匪的時候，巧遇嶺下靈窟中的黃仙上身。高人的太爺爺火眼晶晶，早已看得清清楚楚。為了自身的修行，投其所好，自願助他一臂之力，以求福報。”
金老闆，又喝了幾口純淨水，似乎略微的清醒，感慨道：“人啊，貪心不足，蛇吞象。東北老帥發達之後，野心日盛，一切中肯的規勸都當成了耳旁風，非要和扶桑人眉來眼去。高人的太爺爺多次告誡，見好就收。黃仙之命，雖可發達富貴，可畢竟一隅之精怪，難以統御四方。提得多了，東北老帥心生厭惡，開始疏遠高人的太爺爺。東北老帥曾說，什麼黃仙之命，他是猛虎下山，勢不可擋，必定為王。於是乎，為了攫取最高權力，愈發與扶桑人糾纏不清。”
聽到此時，我才多多少少聽到了些許所謂高人家學淵源的相關依據。
金老闆繼續說道：“黃仙之命，忌諱天上飛禽。那扶桑人的八咫烏專克黃仙，和他們蠅營狗苟能有好下場？”
編故事就編故事，價值觀還是要端正的。為了自己的權利慾望，出賣國家利益，和入侵的外敵勾勾搭搭的人，和漢奸何異？要麼最終徹底出賣自己的靈魂，要麼就是在價值耗盡之時被隨意捨棄。
這是人格和氣節的問題，怎麼能賴上食物鏈呢？
金老闆又是一身嘆息，“哎，最終，果然！被暗算了吧。自從東北老帥殞命，似乎高人的太爺爺也為此得了一場大病，心灰意冷，無心輔佐。少帥再三挽留，高人的太爺爺說，有心無力。因為一身的神通意念都寄託黃仙之上。黃仙在，修行精進，黃仙不再，心力交瘁。最終，高人的太爺爺，婉拒了少帥的挽留，帶著全家離開了東北。臨走前，還了少帥幾個字。”
“哪幾個字？”我好奇地問道。
“合西北，分東南！”金老闆將這六個字，一字一頓地吐了出來。
哦！我心中明白了這六個字的深層含義。這是給少帥今後的人生指引。可惜，他只知合西北，沒有分東南。
一群真實的歷史人物，一個個真實的歷史事件，成為了神棍自我營造人設的素材。一切的順境，皆是神棍預言的功勞；一切的逆境皆是不聽神棍良言的惡報。
滑天下之大稽！
那個所謂高人的太爺爺就該最後送少帥八個字，“像個男人，死戰到底！””
論如何成為一個神棍。第一課，“營造玄奇家世”。
其實這種自我包裝，並不新奇。古代所謂帝王出世，往往都有什麼天現異象，什麼神鳥讓自己的媽媽懷孕生了自己，等等等等。就連遊手好閒的大流氓劉邦，在芒碭山起事的時候，也給自己編了一個赤帝之子劍斬白蛇的新聞稿。
套路，都是套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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