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韓信非常之尷尬，原本預備炫技的保留節目瞬間化為笑柄。
我這樣無心的拆臺之舉，不知道韓信是否會記仇。
韓信是一個記仇的人嗎？幸好我覺得不是。
相傳韓信成名之後，並沒有忘記年輕時讓他承受胯下之辱的那個人。可出乎意料的是，在韓信找到這個人的同時，他並沒有報仇洗刷恥辱，反而提拔他做了官。韓信的屬下們頗為不解，他解釋道，當年甘願受辱的原因並非懼怕這個羞辱他的人，而是覺得如果一時沒有控制自己的怒火，一劍殺了那個人，那麼索然恥辱當場洗刷可也不免因此遭受牢獄之災。一旦如此，那麼再大的理想抱負也就沒有機會實現了。韓信認為，正是當年的忍辱負重，鍛鍊了自己絕佳的忍耐力，磨鍊了自己的意志，才使他獲得了今日的成就。所以“胯下之辱”一時雖是恥辱，可在自己的人生長河中卻是一個砥礪前行的契機。
由此可見，韓信雖然也會記仇，可更是一個極度理性的人。在鎖定了人生目標後，勇往直前，一切的坎坷艱辛都可以當做是成功路上的考驗。
現在的鬼魂韓信有努力奮鬥的目標嗎？我覺得還是有的。對於他這樣自信和追求功名的人來說，第二師候補軍差學堂總教官一職應該不是奮鬥的重點，難保他不會存在其他遠大的目標。比如候補軍差學堂的校長，甚至是第二師的指揮高官。對於一個連假齊王之位都豔羨不已的人來說，陰曹地府的高官厚祿應該同樣具備巨大的吸引力。
他應該不會對我這樣的無名小卒心生嫉妒之情吧？說不定他為此刻苦鑽研小學數學奧林匹克呢？一切未可知也。
果然，僵硬尷尬的表情只在韓信的臉上存在了片刻，隨即又是莊重一拜說道：“馬兄弟果然擅長數數之術，韓某佩服之至。有機會向馬兄討教。”
接下來的時光，韓信似乎刻意沒有延續這個話題，而是順其自然地將話題轉移到另外的關於基層隊伍建設的各方面工作培訓內容當中。包括選拔、練兵、獎懲、軍紀、糧草、後勤、安營、開拔、傳令等等，內容保羅永珍，當然只是淺嘗輒止，畢竟他只是總教官，具體的內容應該還有其他的教官進行講解。
教室內的眾人聽得昏昏欲睡，就連原本刻苦記著筆記的學員們，此時也是手託著腮幫，呆呆地望向前方。
對於房屋中絕大多數的學員來說，這些個概論性的東西，確實有點小兒科了。對於任何一個成名已久的將領來說，這都是最最基礎的內容，或者說與生俱來的天賦中早就掌握了這些內容。
張亮的表現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在整個講解的過程中，他始終保持高度的專注度，數次我都想和他竊竊私語，他都對我不理不睬。對於一個曾經的屠夫來說，文化水平確實是他最欠缺的，可即便如此，張亮始終努力地運用自己所學不多的文字和自創的符號記錄著總教官講解的點點滴滴。
他雖然與其他人相比，屬於後進學員，但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刻苦程度，未必不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基層指揮員。
候補軍差學堂的第一課，雖然內容龐雜，包羅永珍，可畢竟都是相對陳舊的軍事知識。當然我也理解，讓一群古人獲得最新的軍事知識也難度頗高，不過對於冷兵器戰鬥為主的陰曹地府的現狀來說，也絕對夠用了。
新魂千千萬，不斷地新死之魂進入陰曹地府，也同樣帶來了他們所處時代的科學知識，那為什麼陰曹地府的組織架構，稱呼，文化還是如此陳舊呢？這當然和強大傳統文化的巨大慣性密不可分，要改變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從中國幾千年的文化歷史來說，所謂的近代和現代在整個歷史長河中所佔的比重也太少了，想要因此促進傳統文化的重大改變，任重道遠。
此外，還有一個客觀的原因導致，陰曹地府不同時代魂魄之間交流的機會非常至少。酆都城中的鬼民根據不同的國籍，民族，死亡的時間都各自居住在相對封閉的各坊之中。即使是偶有溝通，也不會存在長時間的接觸。這裡沒有百貨商場，沒有休閒娛樂中心，除了擔任鬼差的鬼民外出辦差之外，鮮有上街瞎逛的機會。唯一的開放各坊門禁，可以自由互相溝通串聯的機會，也僅僅是比如陰司法庭開審等大型活動。
其實如此相對禁錮的管理方式也未嘗不是一種有效的管理辦法。茫茫中華幾千年，分分合合之中，誕生了太多的仇怨與矛盾。如果全體鬼民可以自由串聯，那麼太多的矛盾、仇恨就會集中爆發。試想，大明朝的各位皇帝如果遇到大清朝的諸位皇帝，會不會爆發持久的衝突，大元朝的鬼魂是否又會想要找大明朝的開國元勳們一報滅國之仇。種種的陳年舊事，只會讓陰曹地府衝突死起，混亂無常。
也正因為這樣禁錮的管理方式，數千年來，陰曹地府雖然鬼魂越聚越多，數量非凡，可卻也平安無事。所以才會導致從無陰兵的設立，只有些許的鬼差即可保證陰曹地府秩序的有序進行。
若是歷史車輪再行向前滾滾千百年，我想太多的傳統也會在這車輪下碾得粉碎。
由此可見，像東方朔這樣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與時俱進的鬼魂真的太過稀少珍貴了。這確實也由於他聰明的腦子，愛好接受新事物的心性，當然巡查散人的職位也給他帶來了不少的契機和便利。
張亮的表現，也看在了常遇春的眼中。常遇春說道：“這位張兄弟，看著胖乎乎的，原來心細如髮，人不可貌相。咱們同在陰曹司當差，若有需要，可以來找常某。馬兄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張亮似乎收到了莫大的鼓舞，對於如此體貼地關照，激動地紅了眼眶。對於他這樣的普通底層鬼差來說，原本幾百年原地踏步的鬼差生活，自從不久前擒殺湯三霸以後，鴻運當頭，不但升了官，還成為了盧指揮的親軍。最近由於盧指揮的賞識，竟然能夠獲得與歷史名人同堂學習的機會。這樣的境遇，不可不謂之得道昇天，榮華富貴了。現在明朝開國元勳開平王常遇春親口承諾對其提點一二，這樣的驚喜確實會讓人有一種不敢相信的錯覺。
張亮僅僅閉著口，嘴唇狠狠地擰在了一起，一句話都沒有說。從他眼眶中閃爍出的堅毅眼神看來，他可能是要用實際行動酬謝名將青睞提點的再造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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