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夷坊的大門依舊緊閉，可城頭的警戒卻似乎有所鬆懈。原本密密麻麻簇擁在城頭的鬼魂似乎少了許多。
我們已經在外面等待了幾個小時，城內依舊沒有動靜，也不見外夷坊內有要求新一輪談判的信使出現。
三王會議的王帳周圍熙熙攘攘的眾鬼官們早已百無聊賴，三王不說散場，只能各自三五聚集的閒聊。
陰曹地府的鬼差們可沒有什麼下班回家睡覺的概念，雖說一般的鬼差也有個上差下差的先後順序，但在此時此刻，所有人都不能輕易說走。
這種狀況對我來說極其尷尬。雖說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到夢醒時分。
可如果情勢繼續如此平淡下去，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總不能當場消失不見吧？
其實每次在陰曹地府中，我對於時間的把握都非常的謹慎，總要留出寬裕的時間，擔心的就是我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曉。
可此時在這王帳周圍，眾人聚而不散且我又是談判副使的情況下，我也沒有理由和藉口離開。
怎麼辦？怎麼辦？
難道說，今天我終於要露餡了？
東方朔看出了我掩飾不住的些許焦急，指尖一掐一算，安慰道：“還有時間。現在只能見機行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焦慮感越來越重。
我突然發現有一道目光似乎總是在我身上逗留。
我小心翼翼地餘光一瞥，發現查禁司的都司江充雖說也在與身邊的人談笑風生，可總是時不時朝我這邊望來。
這老小子是不是盯上我了？整個陰曹地府，似乎在職能的設立上，我們宣教司是唯一制約監督查禁司的機構。雖說現在無兵無卒的我，未必能對查禁司現在最盛的風頭的顯赫的地位產生絲毫影響，但江充似乎有居安思危的“良好品質”。
生產部經理，哪怕再權勢滔天，質檢部經理始終是一根卡在喉嚨裡的尖刺。死死不了，卻讓人萬分難受。
這是一對永遠不可調和的矛盾，是孃胎裡出來天生的對手。
查禁司猶如一柄鋒利的劍，不但能刺穿敵人的心臟，也說不定會傷到自己的手。雖說我的職務是包大人舉薦的，可最終也是經過三王會議一致同意的。
秦廣王對我的拉攏，除了要壯大自己的羽翼，提高自己在陰曹地府的威望擴大權勢之外，說不定也是將我當成了一層保險。
江充雖說是秦廣王的人，但如查禁司這般能人薈萃的特務機構，對於誰來說都不能完全放任。何況，在現在樂土教逐漸興盛的時期。
我也正在考慮今後如何和查禁司相處。數數我將要選用的手下，突然發現好人居多，惡人沒有。
想要以後有所作為，我手中總要有得心應手的王牌。什麼樣的人可以制約惡人？
以惡治惡是唯一的答案。
惡人？在我的歷史儲備之中，知曉的惡人並不多。第五殿小獄卒索元禮算是一個。不過武周時期的惡人都有一個特點，除了羅織罪名和手段殘酷之外，論個人素質並不算高。他們完全是因為武周皇帝的政治目的，刻意選拔的惡人。一旦背後撐腰的勢力不夠強大，那也是分分鐘就玩完了。
猶如那酷吏周興，一旦失勢，還不是被來俊臣請君入甕？
那些夜壺一般，領導者隨意可以丟棄的惡人只能算是二流人選。
有沒有那種能力極強，最終連領導都有所忌憚，又不能光明正大除之而後快的人呢？
連領導都能幹掉的惡人，我自然不在考慮範圍之內。我有自知之明，那種人不是我可以駕馭的。有這黑歷史的人，哪怕在陰司都不會有個好前途。
不過如果所選的惡人能夠剋制查禁司的惡人，那這個惡人又由誰來制約呢？
總不能以惡制惡無限迴圈吧？
這個惡人必然要與我更親近，與那些個查禁司的惡人相比，與我應該更有共同語言。
我與查禁司的鬼差最大地區別是什麼？不是鬼魂與人的區別，而是古人和今人的區別。
頓時我心中有了主意，在東方朔的耳邊悄悄小聲問道：“東方兄，大清之後的鬼魂都居住在何處？”
東方朔答道：“有兩處地方。舊坊和新坊。舊坊就在唐宋坊附近，位於城中心。新坊在城東。”
我好奇地問道：“這各個坊到底位於何處，都有什麼講究麼？”
東方朔笑著說：“自然都是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比如你那陰曹司的小兄弟葛忠慧，他是元朝人，元朝屬金，自然位於西方。明屬火，克金，自然在南部。不過南部基本無坊，所以在東南位置。故而舊人屬土，新人屬木，也就如此安排了。”
“那舊人坊和新人坊在陰司之中作為鬼差的人多嗎？”
“不多。也都是普通鬼差。你有什麼打算？”
“我想在舊人和新人中選拔幾個惡人，充實宣教司。否則與那查禁司相比，沒有勝算那。你看，他們說讓那個通譯消失就消失，對付他們，我力有不逮啊。”
東方朔沉思了片刻，面有苦色，搖了搖頭，說道：“難辦。要那種程度的惡人，經孽鏡臺前一過，都是幾百年的徒刑。你若要將他們提拔上來，明眼人都知道你想做什麼，我想有些人肯定不會同意的。這還只是舊人坊的情況，至於新人坊，你根本找不出這樣的人來。新人坊裡，據我所知，平淡無奇。那些個你們這個時代的能人，據我所知，在這陰曹地府中一個沒有，連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可能他們在另一個地方，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下界的說法。至於緣由，我相信你懂的。”
我懂的？其實我也不大懂。也許是因為他們的信仰根本就不認為陰曹地府的存在，所以死後意識沒有隨之而來？又或者說他們的信仰凝結成了另一個類似陰曹地府卻與此完全不同的空間？誰知道呢？
有的空閒了，我還是要好好了解下這方面的情況。
正想著，忽然外夷坊內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吶喊聲，喧鬧聲。
瞬間，城外的所有鬼魂屏氣凝神，大家都不約而同望向了外夷坊的城樓。
難道說外夷坊內發生了什麼不測？他們準備立即暴動？
瞬間，所有的鬼差刀劍出竅，嚴陣以待，死死地盯著外夷坊的坊門和城樓。
如果外夷坊內真暴動了，那所有的談判都是徒勞。當下只有一舉殺入坊內，以武力的方式解決一切的問題了。
耳目眾多的特務頭子江充，早已走出鬼群，打探訊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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