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晉沒了話說。
大福晉已經不像方才那樣激動，難過，她平靜地道：“你知道嗎？前些日子我求見額娘，說想替大爺選一兩個格格進府，我不能太過自私，只顧自己的心情。只要大爺有了子嗣，就算別人生的又如何？那也是我的孩子，如此誰都滿意了。額娘誇我賢良，答應了，隨後大爺怒不可遏，衝我發火，說我不該違揹他心意，說我辜負了他。太醫說我這幾年需要好好調理，暫時不能再懷，大爺知道，可他仍舊固執。我不禁想，他真的有在意我的處境嗎？還是他只在乎嫡子？”
說著說著，她臉上多了兩道淚痕。
四福晉無所適從，聲若蚊訥，“大嫂別多想，也許大伯真的是為了你。”
大福晉苦笑，“也許吧，但我承受不住這樣的好，他對我雖好，但是額娘說我不賢，肚子又不爭氣，府中的妾室恨我妒我，我日日聽著那些閒言碎語，真的要受不住了。”
四福晉苦思良久，道：“無論如何，大嫂該保重身體，其他都不要緊，先養好身體。”
大福晉看向她，道：“我真心勸你一句，你還年輕，莫要像我這樣為了子嗣累了自己，有自己的孩子固然要緊，身體卻更要緊。你看我，這些年除了一身病痛，還得到了什麼？能嫁入皇家為妻得丈夫憐愛已是不容易，別的就算了。該有的自然會有，不該有的莫要強求，否則只會累了自己。”
四福晉雖然不完全明白，還是點了點頭，她覺得大嫂是身體太虛弱，有些胡思亂想。
有自己的孩子怎會是拖累？
倘若嫁入皇家沒個自己的孩子，又有什麼意義？連夫君都未必會一直向著你。
倘若妾室先有了兒子，難保四阿哥不會因此更偏心妾室。
有兒子才能穩住地位。
進宮前額娘一直這樣教她的。
但大嫂所說也令她動容，原來大嫂過得並不如意，心裡有那麼多苦楚，但有些事身為皇子不會明白，不是不關心，而是不知道，不會想到吧。
四福晉轉而說起別的輕鬆的事，想要打消大福晉臉上的憂鬱。
“許久不見幾位格格了，大嫂好歹還有幾個格格，尤其大格格，一向文靜又貼心，倘若我有個女兒也會開心些。”畢竟還未孕育子嗣，說起這個，四福晉稍稍有些臉紅。
提起女兒，大福晉臉上恢復了些柔色，雖然沒有生下嫡子，但有這幾個女兒，也是最大的安慰。
大福晉道：“雖然府上的顧格格有了孕，但未必是阿哥，你且寬心，四阿哥一向敬重你，或許你不久也會有喜，無論是男是女都好，終究餘生有靠。我有大格格她們，別的還盼什麼呢？已經夠了。”
四福晉見她又變得悵然，只得說一些與孩子無關的事。
回到府上，不久，四阿哥也從宮裡回來了。
四福晉已經到了圓房的年紀，四阿哥這些日子大多歇在她屋裡，四福晉對自己懷上四阿哥的子嗣還是很期待的，也覺得不會久了。
她服侍四阿哥淨了手臉，又讓人沏了茶。
四阿哥坐下端起茶。
見四阿哥眉間有些煩惱，四福晉關心地問，“可是宮裡發生了何事？”
四阿哥回過神，搖了搖頭，道：“並非大事，前些時候九弟與十四弟鬧了些誤會，你知道的，十四弟年幼任性，九弟又貪玩，這二人在一處總會出些亂子。雖說最近這二人沒再湊一塊兒，但……十四弟那性子終究讓人擔心些。額娘……”
他頓了頓，他口中的額娘指的是德妃，一時有些不自在，很快改了口，道：“德母妃一向疼愛十四弟，十四弟如此下去還會惹事。尤其十四弟對七弟九弟不太友好，他又是個受了委屈不肯罷休的。”
四福晉恍然，道：“爺是擔心十四叔再鬧出事來？依妾身看，十四叔雖有些嬌縱，終究是孩子脾氣，過了也就過了，想來鬧不出什麼，七弟九弟也不是應付不了的。”
四阿哥愁的不是這個。
好一會兒，他嘆口氣，道：“按說身為兄長，我平時該教導他一些，但對於十四弟，我不能出手，也沒機會教導他，只能看著他如此，長此以往怕糾正不過來。”
他與十四弟並非一母所生，但十四弟終究養在德妃膝下，他不希望自己這個弟弟是那般德性。
尤其十四弟常對他惡語相向，偶爾還上腳，每次他都忍得辛苦，恨不得親自教訓他。
又礙著那一位，他始終不想插手。
四福晉雖然不常見十四阿哥，但偶爾聽宮裡伺候的人說過一些，那是個脾氣不好的，鬧起來沒幾個人能哄好。
只有德母妃哄著，所以性子愈發嬌縱，動輒打罵太監宮女。
她不喜歡這樣的孩子，但這人是皇子，又是四阿哥的弟弟，自然不能有任何不滿。
“小孩子嘛，長大些就好了，哪個孩子幼時不淘氣？便是妾身那幾個弟弟妹妹也淘的很，經常做些讓人生氣的事。”四福晉覺得不是問題，就算十四阿哥脾氣大些，也是因為出身天潢貴胄，難免氣性大，性子驕縱些。
如今哪個長大了的皇子是個胡鬧的？
四阿哥鬆了口氣，“或許吧。”
他並不想管這個弟弟，只是每次見了都要頭疼許多，曾經的九弟再任性也沒如此討人嫌的。
或許是恨烏及烏，瞧見了就不痛快。
四福晉想到大福晉說的話，再看眼前的四阿哥，不論大伯與大嫂如何，自己與大嫂是不一樣的。
只要自己能有一個孩子，將來自己與四阿哥一直相敬如賓，她不在乎有幾個小妾。
伺候四阿哥寬衣的時候，四福晉彷彿無意間提起，“大嫂這些年真是辛苦，臉色比從前更憔悴了些。膝下雖有四個女兒，終究沒一個阿哥，倘若有個阿哥，或許大嫂能好過一些。”
大嫂是因為沒有嫡子才有如此境地，倘若有了嫡子便不會被惠母妃嫌棄，被小妾針對。
也不用再為了子嗣如此苦惱糾結，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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