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然掃過桌上擺的幾本書,眸色沉了沉,“都是從效兒書房找到的?”
秋禾垂首:“正是,得虧那小宮女眼尖認得幾個字,不敢擅自主張就送了來。”
貴妃知道那是當年她假借他人之手送給李辭的禁書。想來李辭早已勘破,如今物歸原主是要羞辱她。
一併羞辱李效這個未來的皇帝。
陳貴妃怒從心頭起,先給李辭扣了個大不敬的罪名。
秋禾見她臉色發暗,忙請示:“那個宮女還照常料理?”
知道靖王殿下私藏禁書,躲不過一個死字。
陳貴妃暗想今日祭天,又是李效第一次在皇家大場面出頭,生出兩分惻隱為他積陰德。
她擺擺手,“罷了,只當無事發生。把她調來咱們眼皮底下看著就是,若敢胡言亂語再做計較。”
那一頭祭天大典仍在繼續,因是代天子祭祀,李效身著上玄下黃冕服,一切儀仗按照天子出行的規制。
太常寺卿引他從具服殿更衣出來,走在方澤長長的御道,一時雅樂齊鳴,撼動天地。
那聲調悠長沉重,一聲一聲織出張密密的羅網。
李效感覺困在一場皇家的大戲裡,他扮的是丑角。
他生性不喜熱鬧,更不愛人多的場合。多幾個人看他都覺心煩。
此刻手心冒汗,玉圭險些拿不穩。加之冕冠過重,使他的腦袋無法完全抬起,脖子跟著微微前傾。
那模樣不像天子祭天,倒像帶枷流放。
李贇瞧他那吃力的樣子,心內恥笑:真就穿了龍袍都不像太子。
衣裳是比著恆榮帝的身量做的,李效身子過於單薄,穿起來就像被套進個華貴的布袋。
李辭卻是嚴肅的態度,不管誰祭天都該好好祈求上蒼庇佑。這兩年天災不斷,百萬人流離失所。若今年不得好年成,只怕激起民變。
儘管他認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不會因為祭祀與否,就會降災或是免災。
一眾王公大臣亦是各種思量。黃熙仁、歐彥深這樣的燕王黨心有憤懣,覺得李效的樣子不成體統,那身冕服還是李贇穿起來合宜。
貴妃黨倒是喜氣洋洋,心道只待李效登基,往後的好處無盡。
儘管滿朝文武規矩跪地,真心實意祈福的倒不多。
進行到賜福胙一環,先由光祿寺卿捧酒獻於李效。
李效看著那光祿寺卿搖著肥肥的身子端酒走來,就像個殷勤的老鴇,一時沒忍住笑出聲。
聲音雖輕,近些的大臣都聽見了,不由得面色一驚。祭天不容玩鬧,稍有差池便是欺天!
李效卻不理會,變本加厲,直接抬頭看天。
天色藍不藍灰不灰,就像母妃宮裡的紗帳。他幼年躲在後面偷笑,等著母妃來捉他,想著扮鬼臉嚇她一跳。
等到腿痠,等到天黑,都沒能等到陳貴妃走來。
分明就隔著一道灰藍的紗帳,他的鞋也故意露出一隻,母妃怎的不過來?
後來才發現母妃不喜歡孩子氣的孩子。他終究拗不過,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此後便一心念書,再不去想玩耍的事情。
李效感覺腦袋裡塞得滿滿當當的小人,吵得人聒噪。童年的、眼前的、未來的聲音皆在呼嘯。
那雙久困於宮牆的眼睛只顧向上看,忽見好些仙鶴飛來,盤旋在殿宇高處,翅膀扇出撲哧撲哧的聲響。
他跳起來抓,又是笑又是喊,“快帶我走吧!快帶我走吧!”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靖王殿下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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