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黯然神傷(1 / 2)

小說:行行 作者:小羊毛

他想自己一定是故意的,所以躲過了一切動盪,一切不安,一切震驚與悲慟,一切恐懼與絕望,在不知多久以後睜開眼睛,已經躺在一個柔軟而舒適的室內。

耳畔嗡嗡在響,分不清是來自外面,還是自己腦中明明是白天,卻有一股晚間特有的燭油味道傳了進來,讓這房間的氣息也顯得有些濁重。

床邊一動不動地坐著一個少女,他一時差點沒認出她是刺刺,因為她和以前不同。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就連頭上的帶,都是潔白。

他動了一下。“刺刺,你在。”他輕輕地說著,顯得有點吃力。

刺刺吃了一驚,抬頭看他。他才注意到她兩隻紅紅的眼睛。見到他醒來,她似乎呆了一剎那,但在下一剎那,再也無法忍住,撲到他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舅舅,你醒了……你總算是醒了!”

君黎有點不知所措,這多半也是因為剛剛醒來的自己終究還是有些遲鈍。他伸出手,想安慰她,刺刺卻只是不住地哭,哭到頭都抬不起來,哭得他胸口的薄被都溼了一片。

“……怎麼了,刺刺,誰欺負你?”君黎用盡可能輕快的口氣去問她。

“舅舅……”刺刺哭著道,“外公……外公他……沒有了……”

君黎那勉強露出的輕快之色凝固,頭腦裡忽然一陣劇痛,只覺天地似在旋轉。伸出來的手原本是想輕摟刺刺的肩膀,但此刻卻下意識地一墜,狠狠捏住了她手臂。

“你說什麼?”

他其實已經不需要再問一遍。刺刺穿了一身孝服,哭得雙目紅腫。他知道自己只是不願回想,或者不願相信,因為,腦中的確還印著那樣一幕,義父就那樣倒在青龍谷的草地上的一幕。他總希望那是自己在不清醒之中的夢境,或者心存僥倖至少情形不是最壞的那種可是現在,他醒來了,一切現實重新壓到。本來應該死的自己還活著,而本來不該死的義父,卻不在了。

師父的言語,又被憶起來,迴響起來,縈繞不斷起來。

“我沒見過如你這般兇險的命盤,命中盡是大劫,件件都足以令你這條性命戛然而止,或者就是令你身邊親眷慘遭不幸。”

“我沒見過如你這般兇險的命盤,命中盡是大劫,件件都足以令你這條性命戛然而止,或者就是令你身邊親眷慘遭不幸。”

“我沒見過如你這般兇險的命盤,命中盡是大劫,件件都足以令你這條性命戛然而止,或者就是令你身邊親眷慘遭不幸。”

這一句話在耳邊反反覆覆,加劇著他頭腦裡的嗡嗡作響。他只覺心裡痛到無法跳動,開口想說什麼,卻啞透了。對,一定是因為我。便是因為我。我這個原該遠離一切俗世親情的人,認什麼義父,又為什麼要回來?君黎,除了害人,你還會些什麼?

刺刺沒去掙被他抓痛的手臂。在她心裡,君黎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從一開始落入馬斯手裡,他的知覺恐怕就已經失去了。可是君黎便是在此刻回想起了一切。那時候,在自己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是沈鳳鳴先出的手沈鳳鳴並不是為了救自己,只是不想被凌厲尋了麻煩,面對馬斯的妄為,至少想證明自己也有過阻攔他的舉動。他的突襲並沒顧及君黎,但顯然激怒了馬斯,於是後者騰手與沈鳳鳴相搏之前,順手便一把將君黎的頭按到石上。

那原是腦漿迸裂之禍,但或許是因為背箱礙了一礙,這一摔並沒摔到十足。當然這原也足以致命了至少自己應該是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當眾人立刻將馬斯團團圍住時,離自己最近的義父便慌亂地、拼命地用手按住自己創口,穩住自己身體。可惜,沈鳳鳴只是做個樣子,所以馬斯很快脫出身來,瞥見欲救君黎的顧世忠,竟惡向膽邊生,便這樣斜刺裡向他出手。他的動作該有多快?顧世忠整個人便此被擊出,待馬斯再將自己拖起,義父的聲音已在數丈之外。

他回想著,就茫茫然鬆開刺刺的手臂,茫茫然從床上撐起來,走下來。眼神像是還沒有活過來一般空洞,腳步像是還沒有醒過來一般踉蹌。

“舅舅,你,你別起來……”刺刺有點擔心。“你傷那麼重,還是……”

眼看著他已經到了門口,她只好上來拉他。“你別出去啊!”

卻不料這從來溫文的小舅舅看也沒看她,反而手一甩,順手將她向後一推。算不上用力,但,堅決得幾乎僵硬。他看到自己的背箱和烏劍都立在門邊,也像是順手便拿了起來,開啟門向外便走。

“舅舅!”刺刺追上去。

君黎恍如未聞,跌跌撞撞地穿過庭院。在庭院裡能清楚聽到前面傳來的哭聲,嗅到香燭濃重的濁味。君黎仰面看天,卻連天都是白色的,整個空氣都像是慘白慘白的唁。

他知道自己必須作出一個決定:他必須離開,現在,馬上就走,連一丁點兒停留都不能再有。那一次次的猶豫、心軟與……彷彿是好心,最終卻是害人的,是比所有的無情更害人的。“這就是你的命吧,君黎。”他對自己說。“只要你在,就有人要因你而不幸,所以,你只能立刻離開,沒有第二種選擇。你不該得到任何人的親近,永遠都不要有此奢望。”

前廳已經成了靈堂。君黎從庭院掀開簾子,兩個家丁吃了一驚,喊道:“君黎少爺!”

靈堂裡滿滿當當的都是人,顧笑夢、顧如飛一邊哭著,一邊向前來弔唁的客人回禮。但君黎忽然出現,兩個人都怔了一下。

堂裡也便出現了一陣竊竊私語之聲,認得的便在向不認得的介紹這是顧世忠的義子。他頭上有傷,那白紗緊緊纏了好幾圈,在旁人眼裡,這該也是他在戴孝吧。只是他道髻松亂,面白如紙,那樣子委實也有些慘然。

“君黎。”滕瑩忙過來道。“怎麼出來了快回去躺著,這裡我們應付得來。”

卻已經有幾個認得的過來,不無同情地向他行禮:“人死不能復生,顧少爺務請保重身體,節哀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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