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 一源三支

小說:行行 作者:小羊毛

朱雀料想血該是止住了,才將她下身披裳揭去視看。縱在他這樣人眼裡,那赤瀝瀝情景仍已足夠觸目驚心。他沒動聲色,又蓋回,抬手往她心肺強灌真氣,將她微弱的呼吸與心跳硬是逼得有了聲息,逼到咳嗽出了聲音,才罷了手。

他隨後將她下身數處穴道重手封了,才掀開門,道:“好了,你們把熱水暖爐端進去吧。”看見一邊陳容容,又道:“臥床靜養著一動也不要動,六個時辰之後,明日一早,我來給她解穴。”

“她這樣便沒事了?”沈鳳鳴不甚放心地道。

“朱……大人……”那一頭,婁千杉竟然始終還未完全失去知覺,被朱雀強催而醒,如今神智尚存,竟勉強開口說話。

朱雀才轉頭看她。只聽婁千杉勉力道:“千杉……記得……朱大人的……大恩……想求……大人……收留……待……待此傷……痊癒後……必……為大人……盡心竭力……”

沈鳳鳴已經聽得皺眉。先前那個哭泣得真實的婁千杉,在此刻,竟好像又消失了,在這般虛弱的時刻,竟然還沒有忘記在朱雀面前爭取她一直在爭取的機會。他也不知該覺失望還是心疼,卻知曉自己並不願看見這麼一個婁千杉的,當下只是道:“朱大人不是找我有事?我們先出去說吧。”

“你……”婁千杉似乎因他阻礙自己與朱雀相言的機會而憤恨,卻終究虛弱到恨不出來,只能放棄了努力,閉上眼睛,儲存力氣。

還是到了廳裡,朱雀方道:“她怎弄得這般?”

“是遭了仇家的報復。”沈鳳鳴說著偷偷瞥了夏錚夫婦一眼。朱雀看出他有旁的話要講,道:“出來。”

眼見沈鳳鳴跟著朱雀便向莊外走去,夏錚忙道:“留步。”

他停頓一下,道:“朱大人,今日大人來此反客為主,原為救人,夏錚也就不提,但沈公子是夏家莊的客人,要帶走夏某的貴客,卻至少也要先問過主人吧?”

沈鳳鳴未料夏錚會為自己出頭雖然這好意有些多餘,不過倒令他頭一次對夏錚有了些真正的好感。只聽朱雀反冷冷一笑,道:“我若真有心為難他,夏大人慾待如何呢?”

沈鳳鳴連忙插言道:“莊主不必擔心,只是有些黑竹會的事情,朱大人要問我。朱大人當初既然放我走了,以他的身份,總不會出爾反爾的。”

“那便在院子裡說吧。”夏錚看著朱雀道。

朱雀並不爭此,便在院子裡站定,覷著夏錚必也不好意思靠近了聽,轉頭向沈鳳鳴道:“你說就是。”

“該怎麼說起。”沈鳳鳴低著頭,也將嗓子壓低,“一早上她就重傷被人丟在這夏家莊門口了,所以我懷疑此事是與張弓長有關。朱大人若讀過我昨日書信,該知道她與夏琝原有所合謀,所以想來是張弓長要給夏琝一個警告。方才婁千杉清醒了一陣,聽她所述,果然差不了太多,可據她所言,下手之人比我們猜測更多了一個你不是要我找張弓長與旁人來往的證據麼?這便是了!張弓長勾結的人還真不是泛泛之輩可記得我信裡所言那一源三支?其中一支闌珊派,原以為上一代掌門謝峰德已不在人世,可原來訊息並不確,謝峰德非但活著,而且心狠手辣,武功極高張弓長不知怎樣與他走了一路,婁千杉的事情,便是他們兩人做出來的!”

朱雀似乎思忖了下。“這個一源三支,最近似乎活躍得很。太子身邊有了幻生界的摩失,張弓長卻結交了闌珊派的謝峰德。”

“有點太活躍了,簡直肆無忌憚!”沈鳳鳴顯然還帶著些憤恨,“是覺得婁千杉反正必死無疑,又看準了夏琝怕事不敢聲張,才這般膽大妄為吧!”

朱雀看了他一眼。“這幾個人,雖然很有些門道,卻名不見經傳,是仗著中原武林沒人知道他們的來歷。”他淡淡地道。“不過好在,我身邊還有秋葵在。”

沈鳳鳴嗯了一聲,顯然,對於秋葵的師門來歷,他也早知,只道:“但泠音門上一代掌門卻已逝世了,不比那兩支。秋葵她她想必不擅這樣爭權奪利之事,朱大人還是別將她推至那般風口浪尖。”

朱雀微微皺了皺眉。那日秋葵曾奇怪沈鳳鳴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他自然也有過一樣的疑問。但既然是自己叫他探查摩失的來歷,或許真是他探查所得,千絲萬縷的關聯都被他所知,也算不得太奇了。

“我今日出來,原本就是為了婁千杉的。”朱雀換了口氣,說起自己今日來意。“不過去了她住所,看那情形像是出了事,卻也沒時間多尋她,原是來此要將此事交給你。”

“朱大人既然那麼忙怎麼還親身前來?萬一萬一被人看出了我在替你辦事……”

朱雀輕輕一笑:“的確有人在跟著我。不過,他們看到的,也只是我進了夏家莊。”

沈鳳鳴吃了一驚:“是什麼人?你的意思是你故意要人看見你來找夏莊主了?可他們也都知我人在此處,終究惹疑。”

“要說惹疑,昨日君黎那舉動已經足夠他們起疑的了。太子的人,看他便如看我。君黎有心護著你,我如今就算抽身說你與我無關,他們也未必信。既然如此,倒不如混淆一下他們視聽,讓他們多懷疑點人夏琝如今與太子走得很近,你可知曉?我今日被迫要帶婁千杉回去,也與這位夏大公子脫不了干係但我終不能被太子的人牽著走,我倒要看看,今日之後,太子是否還真能那麼信任夏家的人。”

“怎麼又要帶婁千杉回去?若我所計不錯,她正是昨晚才從內城出來的吧?她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你帶她回去又算什麼?”

“我明日一早還會過來。她若挺過了今晚,我帶她回內城,也算給太子個交待。哼,我原本擔心如此一來,我便等於安了個太子的人在自己身邊,但這次事情倒也未必不好,料想這女人自此也不會再信任夏琝,自然也便不會為太子所用了。說不定,她倒可以反為我討得一些太子那裡的訊息。”

沈鳳鳴沉默了一會兒,道:“她這次傷得很重,我原希望她若留下了性命,可以遠離黑竹會、遠離內城。真的不能放過她?”

“非是我不肯放過她,是太子不肯放過她。”

“只對太子說她死了,讓她走,不行嗎!”沈鳳鳴忽然激動起來,聲音一高,廳裡的夏錚似有所覺,已向外看來。他意識到有些失態,重新壓低聲音,道:“你為何非要為難一個女子?秋葵已經被你困在宮裡,她若是你女兒,我沒話可說可婁千杉又算什麼呢?那種地方本就不是女人該留的,你放過她,行不行?”

朱雀呵呵笑了起來,道:“沈鳳鳴,看不出來你是個多情種子。我原以為你只對秋葵一人關心掛懷,原來對於婁千杉也是一樣可是你卻錯了。你忘了適才婁千杉對我說什麼?她說求大人收留她根本不想走。你再將她向外推,她還是會回來。”

沈鳳鳴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苦笑道:“女人果然都是自作聰明的麼?……好吧,這次事情,以她,一定會想報仇,可謝峰德那般厲害,哪是她能輕易對付得了的,或許跟著你還安全一些。可你……萬萬不要傷害她,可否?”

“她如今這般傷,好不好得起來、何時能好得起來都不知,傷害?還有能比現在更糟的情形?”

“是啊……哪會有更糟的情形……更惡毒的手段……”沈鳳鳴也只能喃喃。

“明日一早再看吧。過得了今晚的話,她應該沒性命之憂,至於旁的,總也只能慢慢恢復。我來還有另一件事要你做,說完我也便回去了。”

朱雀說著,人稍稍更走近了些,道:“你替我去查一查,夏錚和君黎,是什麼樣關係。”

沈鳳鳴微微一驚:“他們?他們能有什麼樣關係?”

“我只是覺得有些蹊蹺。自君黎來內城以來,夏錚的態度就有點怪,我總覺得他十分關注這道士若只是他倒也罷,但他送了君黎一個劍穗,君黎佩在劍上,我看他偶爾看著那劍穗呆,倒像非但不反感那般莫名的關注,還很當回事。”

“你該不會懷疑君黎些什麼吧?他可不似內宮裡那些人,你就算叫他與人私下拉夥結派,他都未必會。”

“我並非懷疑他這個,只是有些事情還是弄清楚的好。既然摩失的事情你能查到那般細,你人在夏家莊裡,查這件事應該更加容易吧?”

沈鳳鳴總算明白為什麼今日朱雀是親身前來而沒有派君黎,喟然:“我幫你查就是,但未必真有什麼結果的。”

“我卻預感應該有些結果。”朱雀輕輕笑了一笑。“他是道士,夏夫人也是道家之學夏家兩個公子,一個叫君方,一個叫君他卻叫君黎。這其中,沒有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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