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 不速之客(六)

小說:行行 作者:小羊毛

“大哥得知此事後便極為著急,當即便回來與我們說,要設法投入那個圈子裡去。他也不顧我們反對,就去找杜若雲的父母商議此事了。對方感念於他的痴情,答應想想辦法,只是大哥那一年已經十八歲,對音律所知一直甚少,這般年紀若投入泠音門中,怕是難以有成,恰好他學有些醫術,所以杜若雲的父親便提到,正好他們圈子中十年一次的聚會在即,到時可將他舉薦到另一個門派幻生界去,那裡所學或許與醫家關係還稍大些。只要他成了圈子中人,與杜若雲的婚事應該也便不會有什麼阻礙了。

“家裡人聽了幻生界這名字,便覺不好,父親只要他好好學醫,不要心有旁騖,一再保證杜若雲那邊會再想辦法。可他卻是鐵了心,無論如何也說不動,最後還是跟著杜家一行人走了,我們沒辦法,只能囑咐他到了什麼聚會之地,給我們來個信。

“大哥倒也真的來了信,據說那會上是高手雲集,原來那神秘的門派共有三支,是為泠音門、幻生界還有闌珊派。十年一見,幾派的後輩都已嶄露頭角,就連杜若雲,原來手底下會的也不只是琴,武功也是出眾,大哥當時見了,就覺有些自卑起來而這批後輩中又以闌珊派大弟子,名叫葉之曇的,最為佼佼。這葉之曇比大哥長了有七八歲的樣子,大哥便暗下決心,在七八年後,能過這眾派所仰。

“他這日便被推薦給了幻生界,收作了門徒,可萬萬沒料到傍晚休會他信步而走時,卻撞見葉之曇與杜若雲在後山相談。兩人自然也不至於有什麼逾矩之舉,可天色已晚,孤男寡女這般私會他是將杜若雲看作了自己未婚妻子的,如何容得?無奈他知葉之曇武功高強,未敢便出聲,只躲著直到見兩人確實道別了各自歸去方休。

“次日聚會之間,杜若雲受邀彈奏琴曲。那琴曲技驚四座,其實極妙,可大哥心有芥蒂,怎麼聽怎麼只覺得那琴曲似乎便是專奏給葉之曇的,常偷眼去看葉之曇,見他面帶微笑,愈憤恨。當日散席他便忍不住去找了杜若雲,要她不要與葉之曇往來,可杜若雲不以為然,只說葉之曇是己輩翹楚,多多請教原是應該。大哥生氣與她爭執了幾句,杜若雲也並非逆來順受的性子,說了一句等你武功比他高了時再來教訓我,便自回去了。

“大哥賭氣,那後幾日都沒與杜若雲相見,只留在他們幻生界的住所。這之後散會,他沒有回家,跟著幻生界的人走了,留了一封信給杜若雲,說半年之後再回家來見她他要在半年之內讓她看見自己定有所不同。

“不知杜若雲有沒有當一回事,可大哥卻當一回事了。他偶寫信給家裡,也寫信給杜若雲,不過杜若雲回得很少,他有時不放心,便託我們打聽下杜若雲有沒有與旁的男子要好,但杜若雲每日都在家習琴,我們這裡也沒什麼旁人來,便也回信告訴他實情。大哥心裡放心,練武很勤,半年多一些,他便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沒告訴杜若雲,便去找她,卻哪知杜若雲忽然見他,竟是面色有些驚慌。大哥覺得不對,奪了杜若雲正拿在手裡的信,只見那信赫然是葉之曇寄來。原來這半年之中她與葉之曇始終有書信往來,內裡已是互寄情思之語。念及她給自己的回信既少且短,原來是在與葉之曇曖昧不清,大哥自然怒火中燒,當即摔門而出。

“杜若雲並未追出來。大哥徑直回到家裡,告訴我們他立刻便要回幻生界去,再也不要回來這裡。我們大驚問他出了什麼事,他便將這些事情說了。我與父母親苦勸半晌,他總算平靜下來一些,說再去找杜若雲說個明白,可到了杜家,那邊卻說不願見他了。

“此事我也始終覺得杜若雲做得不妥,可她對大哥或許本就並無男女之愛,也勉強不得,只能罷了。大哥幾次去求都說不見,他心灰意冷,說在此觸景生情,獨自匆匆回了幻生界去了。我們以為他不過去一段時日平復心情,哪料他一去,便再無訊息。

“他走後大概一月,來了個陌生人尋杜若雲我聽說那便是大哥言語中提到的葉之曇。可奇怪的是,那杜若雲也拒絕見葉之曇的面。葉之曇在我們那小村落裡留了半個月想見她,都被她所拒,最後無奈也只能走了。最叫我們想不通的是,他離開後沒多久,杜家整個搬走,杜若雲一家人,我自此再無見過一面。

“那葉之曇像是不死心,後來還回來過,可是見人搬走,也是無計可施。我見他表情也悵然若失,便著實不懂得那杜若雲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我因為久未得到大哥的訊息,見到葉之曇,便去問他是否還記得關翹這麼個人。葉之曇只說他不認得,我料想大哥那時去時不過是新人,他是闌珊派席大弟子,自然不會記得的,但為求確切,還是向他描述了大哥是如此這般一個身份,如此這般一個形貌,問他可有印象,後來又可有見過。這樣一問,他倒是說有這樣一個人,據他說此人在幻生界竄得很快,可他記得他名字不叫關翹,而叫關非故。

“關非故這便是他自那場變故之後,始終用著的名字了。他或許是想將這一切故人、一切事情都忘了,所以給自己起了非故這個名字。我那侄子自也根本不知他曾叫關翹。如今看來,他自然還是娶了妻生了子,並無因為杜若雲便一蹶不振,可或許在他看來,那些事情早已不重要,而更重要的定是日夜勤習武功以求上進,否則,以他十八歲方始習武,怎能後來卻成為幻生界之主人?”

關老大夫說到這裡,總算停了一停,抬目只見拓跋孤的眼神似乎始終沒離開過,這般一抬目,便看在了他眼睛裡。程方愈夫婦都聽得專注,見他停口,程夫人關秀先道:“我都不知還有這樣的往事那如今他該是有意與爹重逢了?不然也不會讓他的後人來尋爹。”

“這次看來倒不是他的意思只是他對二人提過我,而他們二人也的確在這附近遇到了麻煩,便來尋我幫忙此事我實望教主能成全。”

拓跋孤目光一轉,卻瞥見單疾泉低頭似在沉思,道:“單先鋒認為有什麼不妥?”

單疾泉抬頭,“呃我的確有些疑問,不過還需理清一下思路,倒請關神醫先說說他們如今是為何受人追殺、受什麼人追殺前來?既然他們偏門僻派並不插足中原武林,怎又會惹得了武林人士追殺?”

“他們原是不插足中原武林,不過幻生界這麼多年來,似乎聲勢漸壯,多少引起了注意,惹了一些人的地盤。我侄兒、侄孫是受他們一位已離開幻生界數年的師弟之邀,前去京城,可似乎有人知道了他們身份,便要與他們為難,僱的殺手,正是如今聲望正隆的黑竹會。”

拓跋孤聽到黑竹會三個字,表情似乎微微一變,單疾泉已經先道:“哦?意思是說他們是從京城被一路追殺過來的了?”

“正是如此。我知青龍教原就與黑竹會有隙,而他們二人也受害於黑竹去年顧爺為黑竹會人所殺,我至今猶痛心疾,可死者已矣,沒什麼好追嘆,卻盼這侄子侄孫,不至於要再重蹈覆轍!”

單疾泉微微皺了皺眉頭。關老大夫這番話提到了顧世忠,其實有些激拓跋孤的意思了。以他對拓跋孤的瞭解,拓跋孤雖然對顧世忠想重回青龍教之心一直視而不見,可去年老爺子死於青龍谷一事多少令他有些始料未及,亦不得不說有三分追悔。那時他人不在青龍谷,致教中和顧家有此損傷,後來聽說黑竹會要在眼皮底下起金牌殺手之會,他曾想就此領人攻上山去,將這一夥人一網打盡。也只有單疾泉那時力勸他不要,說倘若引了朱雀的火頭來,青龍教怕是無以安穩。後來黑竹會盡數遷去了臨安,真正受了大內之庇,拓跋孤縱然想動手,也伸不到那麼遠了,為此也不是沒有責怪過單疾泉可單疾泉的本意就是不希望有此交鋒之禍,只要打不起來,被拓跋孤責怪又如何?

前月聽俞瑞說起朱雀或有此心,他心中再次緊張,拓跋孤聽聞此事卻反大感正中下懷,言下之意,他若不來找自己,自己倒要找他,若敢送上門來,來幾個便要送幾個屍體回去。這一層意思關老大夫不知,自己卻是清楚的,如今關老大夫說了這麼幾句話出來,雖非有意,其實句句戳中拓跋孤痛處:他或許還正愁著怎麼朱雀還不將黑竹會派過來,如果收留這兩個人真能引來黑竹會,於拓跋孤來說,大概正是一舉兩得。

拓跋孤果然像心中有決,已經再轉頭過來,道:“你的思路可理清了?於此事還有什麼要問的?”

單疾泉清一清嗓子,道:“此事的決定,自然在教主,我也知教主的決定實難變更自然,我也不想做見死不救之人,拒絕將關神醫的親眷庇入青龍谷,但說我好奇也罷,想得多也罷,關神醫適才說的往事,我卻總覺得似乎其中少了點什麼,想多問幾句題外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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