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 何去何從(1 / 2)

小說:行行 作者:小羊毛

可宋客這一突然站起,眼前也是一陣黑,才現渾身的力氣其實早隨著適才與奇癢抗爭的那一身淋漓大汗散去了,此時只留下一身痠軟無儔,這樣忽然身法一快竟已氣喘,那手雖然緊著,卻原來卻在顫,根本用不出力或者說,根本就估量不出自己是用了多少力。連那對身體的掌控都似不隨心了,他踉踉蹌蹌押著婁千杉向前走出兩步,直到現她面色已變,才知手下實重,勉強將勁力虛了一虛,仍將她纖細的咽喉捏在掌中。

婁千杉喉上稍松,總算緩過氣咳出一聲來。她並非不防著宋客翻臉,作好了準備使出惑術,卻哪料他會出手這麼快,此際氣息不暢,哪裡還及提得起半分“陰陽易位”的功力。

“你出爾反爾……”她終於將這句話說出來,咳著,喘息著,左手暗暗藏在身後,想著調息停當,要尋機使出凝冰訣或可脫困。

宋客感覺著手掌中那個細弱的咽喉正翻滾得辛苦。“我出爾反爾?”他冷笑著,喉嚨也變得有些沙啞,“那又如何?你使這等卑劣手段,我出爾反爾又如何!就憑你也想與我談條件!?”

婁千杉聞言心卻沉下去,面色也沉下去。“你也騙我……你也不肯幫我!”她心中哀慟動容,聲音一變,眼角竟是溼了。

宋客一時判不得她是否作偽,一雙眼睛盯著她,僵持半晌,餘光瞥見那置回桌上的解藥瓶,心中才稍稍一軟。

無論如何,婁千杉最後還是將解藥送入自己口中了。無論她是出於什麼目的,若非因了她,自己還消多受許久的罪。

他見她只是雙目淚流,終究無計,哼了一聲,放下手來。“今日之事先算了。你也不必演戲。去告訴沈鳳鳴,我晚些也會去這一次黑竹的結會之地,若他肯改變主意,只要是在攻谷之前,都不算晚,我等著!”

他轉身就待躍窗離去,婁千杉口氣卻一變:“你明知敗多勝少,為何偏不要我幫忙?我真不明白沈鳳鳴又比我好在了哪裡,你偏偏只信任他!”

宋客步子微停。“他心裡裝著黑竹會,你卻不過將黑竹會當作達到目的的手段你說我應該找誰?”

“你別管我什麼手段什麼目的,他能做到的事,我總也能做到你別走!”婁千杉眼見他便要走,心中一急,身形上前,青絲連同眼角散下之淚都線線凝為碎刃,濺向宋客後頸。

宋客聞聲回身,不虞飛淚能傷人,隨手一擋,薄薄的衣袖已被撕開了數道裂口。他暗自吃驚,左袖一墜,飛針在手,手腕一動揮出,目光忽迷,婁千杉面色正嬈,迷魅之術已施。

但飛針已到了她面前。婁千杉一仰身避開,宋客眉目就一清,已知她精擅惑術,自己此刻身心正虛,不敢硬抗,趁這空隙忙拔刃出鞘,要借出手之快迅將面前這女子在故伎重施之前制服。

這壁廂動手,聲息已大。屋門被一撞而開,卻是沈鳳鳴已然聞聲而至。這是怎樣一幅景象:宋客斷刃在空中將揮未揮,背光之下卻也可見那張臉俱是冷汗,白得青反觀婁千杉,面上卻紅得帶紫,唇鼻間微微氣喘,像是才剛剛重獲呼吸。

“都住手!”他飛身而入,欲攔宋客之刃。宋客知難敵二人,再不答話,連人帶刀向後一旋,倏忽已越窗而出。

“別走!”婁千杉嘶喊一聲,急氣而追,沈鳳鳴卻一步跨至窗前。“別追了!”他說著才見她頸上清清楚楚幾道淤青的指印,微微一驚伸手,“你沒事吧?”

“滾開!”婁千杉想起適才宋客的話,對他猶恨,將他伸來的手一把開啟。“不用你管!”

“他真想要你的性命……?”沈鳳鳴似乎有些未敢相信。“你私自來找他?為什麼不與我說一聲?”

“我要做什麼,不須告訴你。”婁千杉惡聲說著,“我是為什麼,你清楚得很我跟你的目的不一樣,就算只有一分希望,我都不能放過!”

說話間,氣息仍像有些不連貫,帶了些咻咻之音。沈鳳鳴搖了搖頭:“所以就一個人要與他交涉?你真以為自己什麼都辦得到麼?你自己想想,為了報你所謂的仇,你都將自己搭進了多少了?你爹在天有靈看著你為他如此也定寧願你不要報這個仇!”

“我自選我自己的路,縱然死了也是我自己,與旁人何干,又消得你來教訓?”婁千杉口氣已冷,目不看他,只沉鬱鬱說完,轉身出了房間。

天還沒黑。宋客出了客棧,倒怕自己一掠而出在這街坊矚目,匆匆揀了條小徑離了城,拖了疲累的身體往郊外樹林而來。

許久不雨的林間溪水已顯出枯相,卻也比不上受那一場折磨的宋客此際之渴。他三兩步竄至溪邊,掬起便飲。掬了三掬,他已覺不爽至極,乾脆跳進溪裡,淌著溪流尋到一處稍有落差之地,躺倒仰面張口去接那流落之水。撲涼四濺的水將他滿臉滿身都澆得透溼,他反而爽快些,喝到總算不再渴燥了竟也不願起身,只稍稍偏一偏頭,在這斜陽溪流裡這樣躺著一動不動。

半晌,他起伏不已的胸膛才稍許平靜一些。他到此時才覺得真的累得極了。自半月前從淮陽出,這一圈走下來,除了那一日在信江水路前被君黎迫得停了一日,他幾乎沒有停下來過。一番鬧騰不可謂不大,可到頭來,自己所謀仍然沒有成功,手裡那些所謂的牌,又真正是自己的嗎?或許其實自己才是別人的牌也說不定。

他心裡糾纏難決。倘若阻止不了兩相交鋒,他當然還是希望黑竹會勝而青龍教敗,可幻生界卻是要以黑竹會為敵,那時又該怎麼辦?君黎和刺刺已經進了青龍谷他們是站定了那一頭了沈鳳鳴拒絕了自己,他和婁千杉,也必是要為朱雀、俞瑞所用了。最後在這個黃昏筋疲力盡幕天席水而臥的,也不過是自己孑然一人,那一點苦心孤詣的謀劃有誰在意嗎?

他躺到暮色落了,明月初上,才從溪水裡溼漉漉爬出來。夜晚的風雖然也是溫的,可往溼衣溼上一吹,竟也吹得他涼。他拖泥帶水地找了一棵大樹,隨便倚靠著坐了,便準備這樣等待明日的天亮了。

風颳著林梢,那沙沙聲總覺得是下雨的前兆,可其實空氣乾燥,水意只是自己這身衣衫。他閉目想著明日。明日,自己只能孤身前往天都那個徽州一地黑竹會慣常聚集的所在,也是這一次準備起青龍谷之襲的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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